58、迟早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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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臂正在向光头抱怨。</p>

他们走在一条路上。这是位于废墟北面, 由西向东，几乎贯穿了整片废墟，可以直接通向那栋大楼的一条大路。</p>

花臂说起话来, 与他的外表不太相符。这是一个喜欢碎碎念、话唠又语速飞快的男人, 他指责着光头为什么要共享那么多信息给其他任务者。</p>

光头不耐烦地回答：“好了！我不是没把最重要的信息告诉他们吗？”</p>

花臂也不耐烦：“可是那是随着噩梦的进程, 他们迟早能知道的东西！如果你要告诉他们我们上一个噩梦中知道的事情, 那就全部跟他们讲。现在说一半留一半, 我们就没那个信誉了！”</p>

“他们会忘记的。”光头说, “所以，我才故意这样。让他们去收集一些信息，然后我们坐享其成，这样不好吗？”</p>

花臂张了张嘴, 似乎有些惊讶, 随后，他用肩膀顶了顶光头的胳膊：“可以啊兄弟, 现在也知道把别人当成工具人使唤了？”</p>

光头冷笑了一声：“不然呢？这个场景太大了，光凭我们两个，怎么可能有效地探索。不如跟他们说一点信息，让他们早点了解这个噩梦，然后帮我们一把。</p>

“至于我们的隐瞒，反正他们迟早会忘记的。”</p>

这是他第二次提及“他们会忘记的”。</p>

此时, 直播间里的音源就来自这两个人，因为在其他画面里，没有人说话, 所以徐北尽就选择听听这对兄弟在说些什么。</p>

结果还真的听到了一点东西。</p>

“他们迟早会忘记的”……这是什么意思？</p>

遗忘……是这个噩梦的某种模式？必定会发生的事情？</p>

观众们也热烈地讨论着这个话题，可惜这对兄弟遮遮掩掩的，尽在那儿说着些谜语一样的话, 搞得观众们既被吊起了胃口，又根本没法第一时间获得答案。</p>

一时间，可可爱爱的观众们极为气愤。</p>

又是片刻，这对兄弟已经不再继续对话了，那个絮絮叨叨的花臂也沉默下来。他们走在这条道路上，并且时不时就能碰上几个人。</p>

除却关于“失忆”的事情，其实光头还隐瞒了一些别的事情。</p>

比如，他们所走的这条路，是最容易碰上求生者的，因为这条路是直接通往那栋大楼的，而那栋大楼因为在这片废墟中最为醒目，所以成为了不少求生者集中的地点。</p>

他们不敢进入那栋大楼，生怕那楼塌掉，于是就在大楼的附近，各个隐秘的角落里，建起交易的场所。那类似于窄楼中以物易物的集市。</p>

光头和花臂就知道，如果去往那些交易场所，至少是那附近，寻找食物也会比较方便。</p>

那栋大楼实际上就在整片废墟的东北角落，其南面曾经是一个大型的超市。有不少求生者会去那里寻找一些已经过期，但其实仍旧可以吃的食物。这也是这对兄弟的目的地。</p>

在整片废墟的中央位置，是一座游乐场，曾经是家庭或者情侣消磨时光的好地方，但是现在也已经成为了瓦砾、灰尘，以及其他一些东西的藏身之处。</p>

不过那座半倒不倒的摩天轮，也同样是一个醒目的地标。</p>

但是光头和花臂却不敢往那个方向走，反而将这个任务分配给了他们看不爽的收藏家。</p>

至于被无辜波及的牧嘉实？那真是对不起了，谁叫他与其他任务者素不相识呢？</p>

现在的窄楼里，真正的独狼已经很少了，特别是在那个传闻被所有任务者知晓的现在。</p>

人人都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快去往更高的楼层，不管那个消息是真是假，现在快点上去，说不定还能赶上时候。要是再晚一些，说不定他们就什么内幕都听不见了。</p>

任务者们担忧自己赶不上趟。</p>

因此，他们选择尽量组队前往噩梦。当然，即便组队，也只可能是和自己的熟人。现在对于陌生的任务者，他们反而会更加的防备与警惕。</p>

……卡贩子已经不再仅仅只是少许一撮人了。现在，人人都是卡贩子。</p>

而目的也并不是为了贩卖，而是为了真结局。</p>

在这种情况下，那个自称为废卡收藏家的青年，究竟是不是收藏家，其实谁都不知道。如果他只是故意这么说，以此降低其他人的警戒心呢？</p>

反正光头和花臂对这人十分不爽。</p>

牧嘉实是不太在意的，因为他压根就没有道具卡。</p>

他在之前的那个噩梦中，对一名任务者说，他没有道具卡，哪怕一张都没有。这是一句实话。</p>

当然在之前那个噩梦，他们达成了真结局。虽然他没有去更高的楼层，但是抽卡还是可以抽的，抽到的卡也还不错。</p>

但是他立刻就把那张道具卡给卖了，转而换来了一些生活物资，其中就包括了他送给徐北尽的那些饮料。</p>

他说自己没有任何一张道具卡，其实还是说谎了。应该说，他现在已经家徒四壁。而之所以在回到窄楼底层后不久就进入噩梦，实际上就是为了赚取一些物资。</p>

有的时候，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不想进入噩梦了，毕竟他已经不自觉摆出这副要好好生活的架势了。</p>

但是在进入噩梦之后，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思考起来，就好像他的大脑不听他的话一样。</p>

……明明遭遇过那么惨烈的失败，为什么现在还要这么认真？</p>

牧嘉实有些丧气地想。</p>

不过，他这一次进入这个噩梦，本来也是有一些意图的。</p>

他想要调查一下那个名为苏恩雅的女性窄楼居民，但是他身无分文，无力购买或者交换到他需要的情报，因此他只能来这个噩梦中碰碰运气。</p>

算是做回了他的老本行。掘金者团队除了带老板，本身也需要发掘噩梦通关的一些线索，而这些关于噩梦的线索，本身在市场上也颇具价值。</p>

他可以利用一下获得的线索，说不定能交换到他需要的信息。</p>

当然，说到底也不过是来碰碰运气，所以在来到这个噩梦之后，看到这群不太靠谱的队友，牧嘉实就有种泄气的感觉。</p>

……不如还是当个废物算了，调查那个女人又有什么意义呢，只是一名神神叨叨的窄楼居民罢了……</p>

不过，最近在窄楼中，这个噩梦似乎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p>

牧嘉实沉思着，而收藏家蹦蹦跳跳地走着，自得其乐，倒也玩得开心。</p>

直到他们突然被一群人拦住了。</p>

他们大概走了十分钟的样子，为了防止错过什么，所以速度不快，总共也就走了一公里多点。沿路都没有什么正经意义上的道路，他们只能选择踩在废墟的碎石上，谨慎地前行或者跳跃。</p>

然后他们突然就来到了一片较为开阔、平坦的区域。其中围拢着不少人，似乎在谈论着什么。</p>

牧嘉实四下粗略一扫，发现了倒塌的入口处、检票处，还有大型的围栏之类的。他又注意到那个摩天轮，于是恍然大悟。</p>

这里恐怕就是游乐场。</p>

因为游乐场总共也没有太多的建筑，主要还是以游乐设施为主，所以即便那些游玩项目已经荒废无用，或者倒塌生锈，但是场地仍旧保留在那儿。</p>

并且，这里似乎成为了一些人的聚集地。</p>

有人飞快地跑过来，用警惕和排斥的目光盯着牧嘉实和收藏家。这是两个他不认识的人。</p>

他说：“杂质！”</p>

牧嘉实愣了一下。</p>

……什么玩意儿？这像是，通行的密码？</p>

那人盯着这两位不速之客，又一次说：“杂质！”</p>

收藏家笑嘻嘻地回答：“周刊？”</p>

那人顿时一皱眉：“回答错误！”他如同一个忠心耿耿的骑士长，挥手从旁边喊来几名彪形大汉，仿佛威慑一般，他冷酷而严苛地说，“入侵者，滚出去！”</p>

“诶，你们这么紧张干嘛！”收藏家完全不害怕，反而露出兴致勃勃的笑容，“我们才来这儿，不懂你们的规矩，你给我解释解释呗。什么是‘杂质’？”</p>

那人眉头紧皱，似乎是迟疑了片刻，但是仍旧坚持着说：“请你们离开。”</p>

口气倒是客气了不少。</p>

这个时候，牧嘉实注意到，游乐场那些废旧的栏杆后，有不少人如同游魂一般，慢慢地朝他们聚拢过来。</p>

仿佛这片废墟之中，全部都是死人。</p>

……而明明就有这么多的活人在他们眼前。可是，牧嘉实看到的每一个人，都是死气沉沉、目光冷漠。</p>

对于牧嘉实和收藏家的到来，他们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欢迎，相反，他们展示出了一种极端的排外和厌恶。</p>

这种敌对的情绪……来自于哪里？</p>

牧嘉实想，或许，那个光头任务者，仍旧隐瞒了一些信息。他瞥了身边的收藏家一眼，又想，自己或许就是那条被殃及的池鱼。</p>

……算了。</p>

他暗自叹息一声，拉住了收藏家，平静地对那名“骑士长”点点头，说：“对不起，我们这就离开。”</p>

他们选择绕开这个游乐场。</p>

直到被牧嘉实拉走，收藏家还在喋喋不休地说：“哎，杂质，什么杂质……你啊，太急了！我们明明可以问出来！”</p>

牧嘉实平静地回答：“不要急。现在是噩梦的第一轮，不用急着和这些家伙对上，先从别的地方下手，看看他们的底细再说。”</p>

收藏家一愣，随后夸张地给牧嘉实比了个大拇指：“你强！你这都准备好下黑手了？”</p>

牧嘉实：“……”</p>

他微一皱眉，有些费解地看着这个青年。</p>

他什么时候说要对那些人下手了？</p>

收藏家才不管自己是不是误解了牧嘉实的意思，他继续蹦蹦跳跳地走着路——幸亏他的外貌是一名青年，不然这样子实在是显得过于小孩子气了。</p>

可是牧嘉实其实也看不太惯这副样子。毕竟，收藏家只是外表看起来是青年而已，如果算上他在窄楼里呆的时间……</p>

所有任务者，实际上都已经不年轻了。</p>

只是他们的年龄，以及他们的身体，被永远定格在他们进入窄楼的那一刻。</p>

硬要说的话，牧嘉实觉得自己都可以说是四十来岁的大叔了，可是他的外表仍旧像是二十岁出头一样。</p>

尽管身体没有发生什么改变，然而他们的内在早已经天差地别了。</p>

有时候，牧嘉实会忍不住想，就算他们真的能够离开窄楼，他们又能否适应外面的生活呢？他们在这样的噩梦、这样的窄楼中生活了这么多年……</p>

每每想到这里，牧嘉实都忍不住会叹息一声。</p>

他继续与收藏家往前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