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林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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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徐北尽进入这个噩梦之前, 林檎其实已经连续几天没有来到徐北尽的书店了。</p>

他说他有什么事情需要去做。</p>

而那是什么事情呢？</p>

林檎并没有告诉徐北尽，但那实际上是和徐北尽有关的事情。</p>

在不久之前，他曾经警告过丁亿手下的那两名任务者, 让他们不要窥探徐北尽的书店, 此外, 也让他们向窄楼底层其余的任务者们——特别是那些利益集团, 宣告这件事情。</p>

一开始情况的确如同林檎所想的那样发展,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 特别是，随着那两则传言在窄楼的任务者中蔓延，事情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p>

改变就在于，窄楼底层似乎又有任务者, 对徐北尽的噩梦蠢蠢欲动了。</p>

他们不是因为林檎的关系而窥探徐北尽的生活, 而仅仅只是因为这名窄楼居民，从未开放过他的噩梦。</p>

关于徐北尽的噩梦就是所谓的“终极噩梦”的传言, 实际上一直都没有断过，哪怕是在窄楼的更高层，也有一些任务者相信这件事情。</p>

但是因为徐北尽多年来真的从来没有入睡过，所以很多任务者都已经放弃了。</p>

可是……他们现在或许又要卷土重来了。</p>

林檎听闻了这件事情。</p>

几天之前，丁亿手下的那两名任务者，在处理完了丁亿留下的一部分事务之后, 打算离开窄楼底层去往更高的楼层。</p>

在他们进入噩梦之前，他们找到了林檎，将现在事情的发展, 以及一些任务者微妙的心理变化告知了林檎。</p>

因为当初林檎曾经警告过他们，不要去窥探徐北尽的生活，所以他们认为林檎应当是喜欢徐北尽的——至少是重视他。</p>

因此, 他们决定在这个关头向林檎示好，让他注意到自己的“心上人”已经被一些心怀鬼胎的任务者盯上了。</p>

此外，也算是他们离开窄楼底层之前，有始有终地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收尾。</p>

总之，这段时间来一直过着与世隔绝生活的林檎，终于从他与徐北尽那孤僻的生活中暂时离开，去处理这些窥探他们——窥探徐北尽就等于窥探他——的视线。</p>

实际上林檎心中颇为不耐烦，因为他之前已经警告过一些任务者了，特别是那些长久停留在窄楼底层、势力根深蒂固的人们。</p>

但是这一次，那伙人仍旧是心怀侥幸，以为可以利用其他零散的任务者们的逼迫，使得林檎放弃庇护徐北尽，使得这名窄楼居民不得不开放自己的噩梦。</p>

他们或许不会使用当初那名任务者那样下作的手段，但也未必不会煽风点火，撺掇其余的任务者上前试探。</p>

不过在这之前，他们的想法就已经被丁亿手下那两人，告知了林檎。于是林檎直接就上门，一个一个地敲打了。</p>

他才不管这伙人究竟是对徐北尽的噩梦感兴趣，还是对徐北尽和他的关系感兴趣。</p>

窥探徐北尽的人，他通通都敲打了一顿。</p>

当然，他还是按照徐北尽的嘱咐，没有真的用武力值去吊打。最多也就是，把桌子掰烂了……之类的。</p>

花费了几天功夫，林檎满意地意识到，这群在暗中蠢蠢欲动的家伙，已经明智地放弃了一些图谋。</p>

而他们也的确承认了，在此之前，他们有意煽动一些任务者，就如同几年之前一样，再一次围聚在徐北尽的书店门外，以此逼迫徐北尽对外开放他的噩梦。</p>

林檎嗤笑了一声，压根无法理解这群人的想法，他反问：“但是噩梦开启的权力，在他的手上。难道你们不清楚这一点吗？”</p>

说到底，只有徐北尽自己主动、自愿地进入睡眠状态，那么在任务者们才可以在那一天晚上，通过传送门进入他的噩梦。</p>

否则的话，把人打昏都是没有用的。</p>

如果窄楼居民不愿意让任务者进入自己的噩梦，那么再怎么费尽心机也是没有用的。</p>

而林檎对面那人卑躬屈膝地回答：“是的是的，我们现在已经明白了……彻底地明白了。”</p>

明白在这座破旧的窄楼中，拥有林檎这样的武力值，究竟是怎样压倒一切的优势。</p>

那人的目光中闪过贪婪和畏怯，但终究归于平静。</p>

因为谁都知道，林檎是不可控的——而即便他现在似乎是有了一名心上人……你看，为了徐北尽，他已经警告了多少人？</p>

万一其余的任务者再去招惹那位窄楼居民，林檎一怒之下，真的就成了窄楼中的暴君怎么办？</p>

他们可不想失去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基业，因此，他们也不敢再去招惹林檎和徐北尽了。</p>

不过，在林檎离开之前，这人干脆利落地给林檎打起了小报告：“大佬，我跟您说，其实我们吧……虽然我们也对那位的噩梦感兴趣，但其实我们也知道，就是……</p>

“就是那位吧，他不会睡觉，我们也不想做无用功，所以也就是想想，没真的去做。但是呢……我知道的，有一些人，就是那些……</p>

“哎，怎么和您说呢。就是那些曾经只会花天酒地的任务者们，他们现在也装出了清醒的样子，说要去更高层看看，想要逃离窄楼了。</p>

“然后呢……似乎有人把他们联合了起来。就不久之前的事情，恐怕您不知道。这群乌合之众呀……现在，似乎就有意进入您那位的噩梦中……”</p>

这人低眉顺眼，用着极尽讨好的语气：“您看，您是不是得处理一下他们？”</p>

林檎皱眉看了他一眼，他直白地问：“你不想让这群人存在，还是不想让他们联合起来？”</p>

那人出了一身冷汗，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是好。</p>

他当然不想让那群人联合起来！他甚至就不希望那群人清醒过来！就如同之前一样花天酒地的……不好吗？</p>

多少日用品商人就指着这群堕落者过活了！</p>

林檎不耐烦地说：“别当我是个可以随便利用的傻子。”</p>

那人一噎。</p>

林檎微微停顿了一下，心情颇为微妙地想起了之前徐北尽和他说过的话。</p>

其实，如果不是徐北尽曾经和他说过，不要因为徐北尽的缘故而随便答应别人的事情，那么或许此刻的林檎就真的兴冲冲跑过去怼那群联合的堕落者们了。</p>

但是，徐北尽对他说过的话，终究还是起了作用。</p>

……人类真是复杂。林檎在心中嘀嘀咕咕地抱怨着。</p>

他没去处理这人口中说的那群堕落者，谁知道这家伙说的是真是假？那群人就真的对徐北尽的噩梦有所企图吗？</p>

不过，尽管他无意针对那群人，但是这一次的会面似乎传出去一些风言风语，令那群人以为林檎似乎要针对他们。</p>

于是，没多久，就有人坐不住了，来邀请林檎进行一次对话。他们的谈话地点就是林檎此时踏入的这间空房子。</p>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对面的领头人，居然是不久前曾经在噩梦中见过的蒋双妹。</p>

是这个女人联合了那群堕落者吗……？</p>

林檎刚一进来，还没来得及说话，蒋双妹就先发言了。</p>

“大佬，这一次和您见面，是想说清楚一件事情。”蒋双妹深吸了一口气，“我们知道您喜欢徐北尽……”</p>

这话立刻就把林檎给砸晕了。</p>

他本来漫不经心地听着，以为蒋双妹有什么要说的，但是听到这里，就忍不住怔了怔。</p>

……等等。</p>

什么？</p>

他喜欢徐北尽？</p>

他自己怎么不知道？</p>

林檎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蒋双妹：“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徐北尽？”他说完这句话，琢磨了一下意思，突然觉得有点不对，赶忙补充了一句，“我是说……”</p>

听到林檎承认自己喜欢徐北尽，蒋双妹立刻就松了一口气。她赶忙说：“我们的意思就是，我们知道您喜欢那名书店老板，所以我们不会去招惹他，也不会窥探你们的生活，绝对不会。”</p>

林檎：“……”</p>

虽然这就是他的要求，但是这前前后后的逻辑，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呢……？</p>

……说到底，为什么蒋双妹会认定他喜欢徐北尽啊！</p>

林檎皱眉问道：“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徐北尽的？从哪儿发现的？”</p>

他琢磨着这意思似乎还是不太对，似乎还是默认了自己喜欢徐北尽……但是他真的感到了困惑。</p>

蒋双妹似乎愣了一下，片刻后她恍然大悟。</p>

她知道了！</p>

林檎大佬一定是在暗恋！一定是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不会被发现，然后现在被她揭穿了心思，所以脸上有点挂不住了！</p>

蒋双妹暗自腹诽，心想您都已经那么明目张胆了，全窄楼底层的任务者都被您警告了个遍，您还在这儿装呢？</p>

不过她不敢招惹林檎，就赶忙把自己得知的信息，半试探半讨好地告诉了林檎。</p>

她隐瞒了肌肉男和“恶魔的假面”的存在，将其看到的场景，以及自己听到的一些传言结合了起来，真真假假地告诉了林檎。</p>

然而尽管信息的来源她撒了谎，但是那些事情，可是林檎自己做的，确凿无疑！</p>

听完蒋双妹的话，林檎就不由得恍惚了一下。</p>

主动送礼物，主动了解对方的喜好，主动介入对方的生活，担心对方会生自己的气、讨厌自己，长久的陪伴，见到对方就会感到不由自主的期待和愉悦……</p>

这就是喜欢吗？</p>

林檎陷入了沉默。</p>

喜欢，或者说爱情，对于林檎简单的世界来说，是一个过于复杂且高深的命题。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尽管在窄楼里，情情爱爱的事情总是显得直白且冰冷。</p>

他没有考虑过自己是不是会喜欢一个人，正如他似乎从来没有对他那段遗失的过往，产生过任何的遗憾，也从来没有想过，他是不是能够回忆起他的过去。</p>

他的生命里只有现在。</p>

而徐北尽……？</p>

徐北尽给他带来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他黑暗如深渊的生命里，唯一的光。似乎点亮了他的世界，但是林檎的第一反应却是他的突兀、闪亮和烦人。</p>

他看见那块光斑的时候，就蠢蠢欲动地想要消灭他，正如同任何一个强迫症，都无法心平气和地面对“逼死一个强迫症还不简”这句话。</p>

他想要和徐北尽打架的深层原因是，除却打架这样的肢体冲突，他似乎想不出任何其他的办法，能让这束光从他的生命中消失。</p>

他感到……某种恐惧。不安。他感到徐北尽的出现会改变他的什么，生命，亦或是灵魂。他感到这个神秘的男人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使他畏惧的。</p>

所以他急切地想要和徐北尽打一架。</p>

……但是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改变的？</p>

从他得知徐北尽喜欢饮料，从他主动送给徐北尽饮料，从他主动拜访了徐北尽的书店，从他……主动介入徐北尽那孤独的、平静而无趣的生活开始。</p>

而徐北尽也介入了他的生活。</p>

往常林檎的生活是怎么样的？</p>

他说不定比徐北尽还无趣一些。他每日发呆的时间比徐北尽还多。他说他对噩梦不感兴趣，可是如果他不进入噩梦的话，他在窄楼里也无事可做。</p>

这样的无所事事，或许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偶尔会如同疯狗一样地发脾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