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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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林檎也有这样的疑惑。</p>

他相信徐北尽，但是这明摆着只有一毫米，肉眼看上去甚至更加细的贴图bug，他们要怎么进去？</p>

徐北尽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给林檎解释：“我们在游戏中使用的身体，尽管已经可以以假乱真，但是，这终究也是一个游戏建模，而不是现实意义上的‘实体’。</p>

“换句话说，我们本质上只是一串数据。而这个bug就像是一个数据通道。它看上去可能无法容纳我们通行，但实际上，我们也只不过是数据而已，数据又有什么‘体积’可言呢。</p>

“……‘他们’，也是这样，所以他们才可以通过这条缝隙。”</p>

林檎看着徐北尽的脸色，明白徐北尽在说正事，所以忍了忍，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甚至对徐北尽说：“你不要难过。”</p>

徐北尽失笑：“没难过，就是有点感慨。”</p>

他的目光看向了那条缝隙。</p>

而林檎心中却想，所以，如果他们在游戏中“不务正业”的话，本质上也是假的？不是真正的身体与身体接触？</p>

他想了半天，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果然还是要离开窄楼才行。</p>

林檎的神情迅速变得严肃，甚至主动问：“我们要怎么走进去？”</p>

徐北尽有些惊讶，没想到林檎会如此主动。他好像一直对噩梦、窄楼之类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但是这个时候却跃跃欲试的样子。</p>

他看了林檎片刻，心下隐隐有了猜测，不由得觉得好笑。不过他也不想和林檎计较这种可爱、幼稚的小心思。他转而关注他们现在的局面。</p>

他本来只想自己一个人过去，然而事已至此，独自一人也是不太现实的选择。徐北尽对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多少有些自知之明。</p>

所以他决定带上林檎。</p>

但是这个bug能否同时通过两个人，也是一个问题。</p>

他的神情慢慢变得严肃，思索了片刻之后，对林檎说：“牵着我的手。然后，跟着我做一样的动作。”</p>

林檎欣然同意。</p>

于是任务者们就看见这两个男人牵着手，在原地如同指尖陀螺一般地转了十圈，然后就像是晕眩了一样，双双一头栽进那条缝隙中。</p>

他们原以为什么都不会发生。</p>

可是就在他们接触到那个黑漆漆的、不可思议的黑线的一瞬间，一大串扭曲的、混乱的游戏乱码如同瀑布般流淌在他们的身上。这两个人的身体变得像是被奇怪的乱码与色块组合起来一样。</p>

随后，他们如同流水一般，淌进了那条缝隙之中。一切都出奇得顺利。</p>

陈斯邈站在不远处，怔怔地看着。</p>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相信，原来徐北尽说的把握是真实的。徐北尽的确能够做到。</p>

一时间，陈斯邈又哭又笑，像是一个疯子一样。</p>

而很快，整个场景都剧烈地晃动了起来。任务者们站立不稳，纷纷跌倒，但是很快，他们的眼前场景变化。仿佛那些乱码也覆盖到了他们身上一样。</p>

他们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而当他们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到了窄楼底层的初始点。</p>

他们离开了徐北尽的噩梦。</p>

九名任务者彼此看看，下意识松了口气，然后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窄楼的天花板。他们的视线仿佛穿过了无数楼层的遮挡，看到了窄楼的最顶层。</p>

按照徐北尽的说法，那里正是NE的位置。</p>

而他与林檎此行，就是为了与NE沟通。或许，也就是为了开启终极噩梦。</p>

或许终极噩梦与NE有关也说不定？徐北尽让所有人做好准备，也是因为这样……但是他又说，那件事情是为了终极噩梦的开启做准备。</p>

牧嘉实心中困惑不解。</p>

但是随后，他只是诚挚地为徐北尽加油和祝福。</p>

一定……要成功啊！</p>

所有任务者都在此刻默念着。</p>

*</p>

其实此时的徐北尽和林檎，还没有真正抵达窄楼的顶层。</p>

他们正在一片黑暗中穿梭着。</p>

这片黑暗中，偶尔会闪过一些光点。那些光点就像是一盏又一盏小小的灯笼，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可是，如果细看的话，他们就能发现，那其实是一些乱码。</p>

一些看不出本来意义的字母、数字和特殊符号，就在这个黑暗的空间中漂浮着。</p>

说是空间，如果真的认真去看、去研究的话，就可以发现，其实边上那些看似是一片空气的地方，布满了尖锐的利刺和尖角，好像是什么切割面侧面最锐利的地方。</p>

……就像是一个又一个游戏建模的边缘。</p>

这里是比窄楼的垃圾场更加边缘化的地方。这里是窄楼的边界。</p>

普通情况下，任务者们和窄楼居民们当然是无法进入这里的。但是现在，通过徐北尽噩梦中的一个奇怪的bug，他们得以成功进入这里。</p>

在这里，窄楼那与现实世界肖似的物理规则彻底地陷入了混乱之中。他们的一步可能以为着跨越了窄楼的好几层，也可能他们的一步反而意味着倒退了好几层。</p>

这里没有规律可言。</p>

而这里仍旧存在着危险。</p>

除却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锐利的建模边缘之外，那些乱七八糟的数据乱码，同样可能对徐北尽和林檎的身体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p>

数据对数据，很有可能就会直接伤害他们的人物建模。</p>

于是，徐北尽在进入这片黑暗空间的第一时间，就对林檎说：“我们得避开那些乱码，还有，我们要走的捷径非常危险，不能越界一步。”</p>

林檎眨了眨眼睛，乖乖说：“听你的。”</p>

听起来徐北尽似乎比林檎更加了解窄楼的边界，然而真正走下来，徐北尽发现，林檎的直觉和武力值，比他对这里的了解好用得多。</p>

林檎可以发现那些隐藏在黑暗中，难以发现的特殊利器；他也能在徐北尽差一点碰上那些乱码的时候，立刻拉上徐北尽一把。</p>

甚至于，他指出了徐北尽一次错误的路径选择。如果不是他发现了问题，那么他们很有可能一头栽进无形的边缘死角，被无数锋锐的边缘切割身体。</p>

徐北尽吓出了一身冷汗。</p>

他意识到，游戏的无数次更新，可能已经让他所了解的信息落伍了，倒不如让林檎来领路。于是他就跟随着林檎来走，然后立刻发现，他们变得安全多了。</p>

徐北尽：“……”</p>

他哭笑不得地想，还真是得庆幸一下，他带上了林檎，不然他还真的没有把握通过这片窄楼的边界。</p>

在林檎开始带路之后，一切变得不那么危急了。刚刚徐北尽还一直专注于找路，但是现在却放松得多。林檎同样如此。</p>

林檎只要确保，自己踩下去的每一个步子，都是安全的，都能够让他的心上人安安稳稳地踏上去。</p>

有那么一瞬间，林檎甚至觉得十分愉快。</p>

在这种幽闭的、安静的地方，和他喜欢的人共处。这是林檎十分喜欢做的事情。以往在徐北尽的书店里就是这样，但是最近徐北尽书店里的人实在是来来往往。</p>

林檎不能打扰徐北尽做正事，只能自己憋着生闷气。</p>

于是现在，他的心情就不断上扬，眉眼间都露出了真实的笑意。</p>

林檎可是很少笑的。他不喜欢笑，他总是面无表情。偶尔笑的时候，都是怒极反笑。但是现在不一样，他和他的心上人待在一起，于是唇角就情不自禁地扬了起来。</p>

过了片刻，林檎就忍不住和徐北尽搭话了。</p>

他说：“我们还要走多久？”</p>

“可能还有十几分钟？”徐北尽心中默算着，“或许更多。怎么了？你觉得无聊？”</p>

“没觉得无聊。”林檎说，但是又立刻补充说，“但是我们是不是能聊点什么？”</p>

徐北尽觉得有点好笑，他觉得林檎的心思昭然若揭。不过他也不拆穿他，就只是说：“你想聊什么？”</p>

“……如果能离开窄楼，你想去做什么？”林檎迟疑着问。</p>

徐北尽想了一会儿，然后回答：“没什么想做的。”</p>

林檎有点着急，但是面上还是若无其事、不动声色，他继续问：“就没什么……能和其他人一起做的事情吗？”</p>

徐北尽偏头看着他。</p>

这条捷径很窄，他们能勉强并肩行走，但是肩膀和手臂总是会碰到一起。徐北尽看见林檎的睫毛紧张地颤抖着。</p>

于是徐北尽突然就笑了：“你是说，和你一起？”</p>

林檎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他认真地点头，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对，和我一起。就没什么想和我一起去做的事情吗？”</p>

他不想隐忍了，反而令他的语气显得格外坦率诚恳。林檎从来就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他总是直来直往，脸上的表情完完全全地展示出他究竟在想一些什么。</p>

……他的世界袒露在徐北尽的面前，清晰可见。并且，徐北尽甚至能够在上面随意地涂抹修改。</p>

林檎的眼睛如同这黑暗空间中的星星。</p>

他说：“就只是……和我一起。”他说得小声，随后又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又说，“算了，你说的，现在要先做正事。”</p>

徐北尽默不作声，只是看着他。</p>

他想，林檎一定不知道，这个时候他的表情像是只可怜巴巴的小狗，被淋湿了毛发，然后孤零零地蹲在屋檐下，小心翼翼地歪头看着他的主人。</p>

林檎嘀嘀咕咕，有点不爽又有点无奈地说：“让你再矜持一会儿……对，就只能一会儿，不能再多了，再多我就要生气了。”</p>

徐北尽突然觉得感兴趣：“你真的会生气吗？”</p>

林檎深吸一口气，他想，怎么会有徐北尽这种男人？</p>

……他怎么会喜欢这种男人？</p>

他站定，侧头去看他。他看到徐北尽仍旧苍白的脸色与唇色，看到他消瘦的侧脸，看到他那双兴致盎然的眼眸。他看到他眼中的自己。</p>

林檎怔了一会儿。</p>

然后他自暴自弃地说：“不，不会。我不会对你生气。”他想了想，又郑重其事地说，“永远不会。我只会永远爱你。”</p>

在这一刻，徐北尽感到自己的心灵仿佛也微微颤动了一下。</p>

他想，林檎真的知道，在这一刻，对他说“永远”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吗？</p>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我说过，我可能无法离开窄楼。永远无法离开。”</p>

“我陪你。”</p>

“……如果我真的……”</p>

“我陪你。永远。”林檎说，“要我说多少次你才愿意相信？之前就说过了，你不要想这么多……”</p>

徐北尽沉默片刻，然后突然拉了林檎一把。</p>

林檎猝不及防，扑到了徐北尽的身上。他感到一阵温热的气息覆盖在他的面颊，他听见徐北尽的声音轻柔地在他的耳边响起。</p>

他听见徐北尽说：“那就如你所愿。”</p>

随后，柔软、干燥的唇瓣覆盖了他的。</p>

林檎迷迷糊糊地在想，北尽的嘴唇似乎都起皮了……得让北尽多喝点水。</p>

这样离奇、出格的的念头只是在他的大脑中一闪而逝，在那之后，他就什么都不想了。他只是沉浸在这样的亲昵的乐趣之中。</p>

当徐北尽感到鼻息渐重，便渐渐退出的时候，林檎猛地睁大眼睛，抱住了徐北尽，含糊地说：“再多亲一会儿吧……”</p>

徐北尽：“……”</p>

亲，给你亲。</p>

他们就站在那儿，在这黑暗的、偶尔闪过一些奇怪乱码的空间里接吻，好像有些许的绮念在缓缓蔓延，但是徐北尽放任了片刻。周围一片寂静，而他们亲密到无以复加。</p>

过了许久，徐北尽最终还是制止了林檎这种继续“不务正业”的行为。</p>

林檎舔了舔嘴唇，想了片刻，然后说：“挺甜的。关于饮料的数据是不是入侵了你的嘴唇和舌头？”</p>

刚刚徐北尽跟他说到这黑暗空间的乱码的危险性的时候，他就印象深刻。而现在，这种印象在另外一层意义上，变得更加“深刻”了。</p>

他觉得说不定是因为徐北尽喝多了窄楼里的饮料，那些甜滋滋的味道都已经把他给浸透了。</p>

徐北尽：“……”</p>

他抿了抿嘴唇，一言不发。</p>

亲吻总算是让他的脸色变得好看了一些，唇瓣也变得殷红。耳朵也红了一些。林檎满意地看了他片刻。</p>

……徐北尽不知道林檎的眼神看起来为什么那么……促狭？</p>

他也不想知道。</p>

他说：“继续……咳，继续往前走吧。”</p>

他的声音有些微的沙哑，这让他情不自禁地咳嗽了一声。</p>

林檎下意识看了看他，确认他不是觉得不舒服，这才继续往前走。</p>

一边走，他一边还嘀嘀咕咕地说：“所以，我们这算是在谈恋爱了吗？”</p>

“你觉得呢？”</p>

“……北尽，我发现你总是不喜欢说心里话，这样不好。”</p>

“……我们在谈恋爱了。”</p>

林檎志得意满。</p>

徐北尽叹了一口气，又难免笑了起来。</p>

他不禁想，林檎啊，他的小苹果啊……是一个简单到，只是这样一句话就可以让他开开心心的人。</p>

尽管他们的未来还覆盖着许许多多的阴影，或许他们这辈子都只能在这个虚假的、由数据建立起来的世界里生活着，可是……</p>

没有什么能阻挡此刻徐北尽心中的愉快。</p>

他看着林檎，然后自己也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唇角。</p>

林檎歪头瞧着他，又走了片刻，然后还是忍不住停下来，凑过去轻轻亲了徐北尽一口。</p>

徐北尽一怔：“亲我干什么？”</p>

“想亲就亲。”</p>

“流氓……？”</p>

“你说了我们在谈恋爱了。”</p>

“……你没有跟我说你要亲。”</p>

“那我现在要亲了，你允许吗？”</p>

“……你亲。”</p>

然后林檎又喜滋滋地亲他一口，他情难自禁，喃喃说：“所以我终于等到了这个，应该、并且你也允许的时刻，对吗？”</p>

徐北尽沉默片刻，随后点了点头，他舒了口气，笑着说：“现在这是你的权利了。”</p>

林檎万分得意，脚下生风。</p>

又是片刻，他问：“所以，什么时候才可以……更进一步？”</p>

“不可以。”</p>

林檎：“……”</p>

所以说徐北尽这个男人就是超级讨厌啊！</p>

他们又走走停停，过了一段时间，终于，他们来到了这条捷径的尽头。</p>

那是一片光幕，大约有一人高，泛着浅浅的白光，在一片黑暗中显得十分醒目。这就是窄楼边界的出口。</p>

他们走过去。</p>

徐北尽叮嘱说：“慢慢地，先将手伸过去，然后侧身走进去……”</p>

他们同时伸出手。</p>

徐北尽的手顺利地伸了过去，而林檎的手却被挡了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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