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帮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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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北尽愕然万分。</p>

他从NE的口中, 得知了一个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的故事。</p>

他听见NE在他的耳边不断地重复着一个名词，这让他晃了晃神，并且随后, 一种突如其来的暴戾与烦恼充满了徐北尽的内心。</p>

他闭上眼睛静了片刻, 随后突然说：“闭嘴。”</p>

NE闭上嘴, 随后又说：“你太粗鲁了。”它的语气中反而蕴藏着某种好奇, “这就是人类吗？”</p>

徐北尽冰冷地说：“你只是一个人工智能, NE。你管得太多了。”</p>

NE的电子眼中闪过一串奇怪的字符, 或许它是在分析徐北尽这话的意思。但是徐北尽并不想知道NE都在想些什么, 他只是觉得烦躁。</p>

……关于林檎的身份。</p>

还有，菲耶卡族。</p>

当这几个字在他的大脑中出现的时候，他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p>

他……他以为自己已经彻底遗忘了。尽管很多时候他会下意识地将这几个字说出来, 带着愤怒和冰冷的憎恨，但是话到嘴边, 每每都会习惯性地咽下去。</p>

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说出这个种族的名字。</p>

多年来他已经认清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当然也就习惯了对这些事情、这些名词漠然处之，就好像自己真的从来也不知道、不熟悉一样。</p>

当然，他知道面对NE的时候会提及这些事情, 但是, 他没有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会是与林檎有关。</p>

……菲耶卡族就是将人类困在窄楼中的罪魁祸首。菲耶卡族就是人们常说的, NE背后的幕后黑手。</p>

菲耶卡族, 就是造成人类与地球末日的, 元凶。</p>

但其实菲耶卡族并不是真的对人类针锋相对——真的。</p>

只是人类太弱小了, 禁不起菲耶卡族在与其他种族战争的过程中, 因为无意中输错了一个数字，而定位出错的特殊脑域攻击武器的折腾。</p>

在一段时间之后，菲耶卡族发现了他们当初输错的那个定位, 因为他们的敌人没有出现他们想要的反应。</p>

这种脑域攻击的武器的生效，本身就是需要一定的反应时间的，所以菲耶卡族直到一年之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在这段时间里，地球上的人类已经因为他们的错误而生灵涂炭。</p>

但是菲耶卡族无意去调查其中的曲直，也无意去拯救这些生命。他们意识到这是一个从未见过的智慧生物，为了避免麻烦，他们粗暴、直接地选择了毁尸灭迹。</p>

于是，天火降世。</p>

但是地球上仍旧有一些幸运的人类幸存了。而菲耶卡族的多次行动也已经吸引了其他种族的注意力。</p>

然而，弱小的人类文明，压根就没有探索到宇宙的真正秘密，压根就没有加入《宇宙公约》。人类的文明原始而脆弱，于是菲耶卡族甚至都不必面临《宇宙公约》的审判。</p>

相反地，根据《宇宙公约》，既然菲耶卡族发现了人类的这颗小小的蓝色星球，那么，这就成为了菲耶卡族的财产；这些小小的如同蚂蚁一般的生物，就成为了菲耶卡族的俘虏与附属种族。</p>

自然而然地，也不会有谁来通知地球人，告诉他们说，他们遭遇了一场无妄之灾，而幸运——又或者可怜的是，他们的确成为了菲耶卡族的附庸。</p>

菲耶卡族可是这个宇宙中，最强的种族之一。他们拥有一种几近于无懈可击的种族特质。</p>

但其实菲耶卡族并没有接收这群俘虏的意思。他们与人类的生命形态截然相反。况且，这是一个好战、强大的种族，而地球人类脆弱到令他们毫无兴趣。</p>

不过他们的确派遣了几位使者来到地球，提前宣告了人类的最终命运。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之后，菲耶卡族终究还是派出了星舰，慢慢腾腾地过来接收他们的俘虏。</p>

菲耶卡族毕竟也无法违背《宇宙公约》，现在，人类成为了他们的附属种族了。</p>

尽管迎接他们的并非是热烈的欢迎，而是一个令人晕眩的迷宫。不过令人费解的是，人类社会中也出现了叛徒，提前告知了他们这个迷宫的漏洞。</p>

所以人类的反抗是毫无用处的，唯一的用处不过是让他们更加绝望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以及他们的无能为力。</p>

随后菲耶卡族带走了所有幸存的人类。那或许也不是一个很大的数字。</p>

他们走的时候，所有人类看着他们已经变成焦黑一片的母星——他们的地球，那颗蔚蓝色的星球。现在，他们或许将永远与之告别。</p>

……到这里，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或许窄楼中的任务者已经有不少的了解了。</p>

他们知道末日的存在，知道“外星人”，知道人类的叛徒。但是，他们不知道后续究竟如何。</p>

他们不明白，窄楼为什么会出现。</p>

而这一切都很简单。</p>

好战的菲耶卡族会将所有的俘虏投放进游戏进行选拔。在菲耶卡族看来，无法投放进战争的俘虏就是无用的，这些附属种族只能通过选拔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战争价值。</p>

只有通过选拔的生物，才可以被称为“战士”，才拥有活下去的权力。</p>

人类孱弱的身体让菲耶卡族认为，这个弱小的种族只能通过智力相关的选拔。于是他们随便选择了一份游戏策划。这是他们当初去往地球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p>

随后，NE成为了这个游戏的主脑。</p>

随后，幸存的人类躺进了营养舱，失去了关于末日、菲耶卡族等等的记忆，进入了窄楼。</p>

随后……</p>

NE说：“在一开始，有一批人类的表现很不错。于是，菲耶卡族将他们带走，投放进菲耶卡与弥尔顿的战场，让他们证明自己。</p>

“或许他们的表现也不错，但是身过于孱弱了，很快就无法继续在恶劣的宇宙环境中支撑下去，纷纷死亡。菲耶卡族或许认为有些遗憾，于是进行了一次尝试。</p>

“他们将其中一个人遗留下来的脑波重新投放进游戏，并且增改了他在游戏中的属性。他的肢体力量被大大地强化了，同时也保留了一部分属于人类的本能。</p>

“因为他是一个实验品，所以他无法离开窄楼底层，也没有曾经的记忆。其他的玩家会不自觉地忽略他的种种奇怪之处。</p>

“——那个人就是你的恋人。”</p>

徐北尽感到浑身冰冷，某种令他窒息的东西死死地缠住了他的脖子。许久之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说：“所以那的确是我的林檎。”</p>

NE或许不太明白他这句话象征着什么感情，它的电子眼中闪过一连串的数据，最终它挑选出一句话：“的确，他是属于你的。”</p>

徐北尽看了NE一眼。</p>

或许NE的言下之意是，全世界除了徐北尽，多半也没有人会在意林檎了。他只是一个被菲耶卡族遗忘的实验品……不，整个人类种族都已经被菲耶卡族遗忘了。</p>

但其实，徐北尽在意的只是，林檎真的只是他认识的林檎吗？他有没有其他的身份？他是否与菲耶卡族有着其他的关联？</p>

当徐北尽发现林檎可以在那个迷宫之中来去自如，并不会如同人类一般失去方向感的时候，徐北尽就有这样的担忧。他担心林檎和菲耶卡族有关……甚至林檎就有可能是菲耶卡族。</p>

而现实是，林檎的确就是他的小苹果，的确是人类，只不过……他遗忘了一切，也失去了一切。他的命运如此滑稽可笑；他的力量来自于敌人轻蔑的施舍与实验。</p>

……有某种不可遏制的悲凉在徐北尽的心中蔓延着。这反而令他更加想要拥抱林檎。亲吻他，贴近他……或许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他们两个更加亲近的人了。</p>

他们都已经失去了人类的身份，同时，也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游戏中的人工智能。</p>

……所以林檎的确如同他想的那样，他其实就是这个游戏中的一个NPC，只不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身份，并且，这个身份对于林檎而言也毫无用处。</p>

终于，徐北尽缓缓舒了一口气。他发现林檎的身份比他想象中好接受得多——同时也比他想象中悲惨得多。但那指的是曾经的林檎。</p>

现在的林檎仍旧是他认识的小苹果。</p>

徐北尽一时半会儿还没法把现在这个傻乎乎的林檎，与曾经那个表现出众到直接引起菲耶卡族注意的，强大的任务者联系起来。</p>

……不过他的小苹果似乎切开来也是黑的……</p>

不管如何，徐北尽现在都有一种异样的恍惚与疲惫，他知道、并且回顾了很多东西。他感到自己很累了。但是仍旧有需要去做的事情。</p>

想到这里，徐北尽突然回忆起了一件事情，他问NE：“林檎的记忆还有恢复的可能性吗？”</p>

NE诚实地说：“我备份了所有人类的记忆。现在菲耶卡族已经不在意这些了，我之前一次上报更新，他们回复我说，他们不会再继续维护这个游戏了，他们放弃了这些生物。</p>

“这么多年来，除了最开始的那批被带走的人类之外，菲耶卡族就再也没有关注过这个种族，也再也没有玩家离开过这个游戏。</p>

“所以，如果你需要的话……”</p>

徐北尽倒抽了一口凉气。</p>

其实他的脑海中也有不少人类的过去，那是他曾经从NE庞大的数据库中攫取来的一星半点。NE的数据库中有着所有人类的记忆——起码是关于他们在地球末日中的经历的。</p>

毕竟，像《逃出生天》这样的，困着无数菲耶卡附属种族的特殊游戏，还有许多。如同NE这样的游戏主脑，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成为了这些种族的管理者。</p>

菲耶卡族是为了训练战士，所以才会让人类进入这个游戏之中。</p>

他们剔除了人类大脑中关于末日的记忆，但是这些记忆仍旧需要管理与整合，而这些自然而然地交给了这个游戏的管理者，也就是NE。</p>

NE并不会主动去查看那些记忆，那没有必要，但那的确是它庞大数据库中的一部分。</p>

所以林檎的记忆当然就在NE的手中。</p>

NE再一次问：“你需要我帮他恢复记忆吗？”</p>

现在NE的态度好得不成样子，似乎是意识到，只有徐北尽才能帮助它达成它的使命。</p>

而徐北尽在迟疑片刻之后，摇了摇头，平静地说：“我不会替他做出这个选择。让我先带他离开窄楼的边界吧。”</p>

“他只能回到窄楼底层，这是当初投放他的脑波进入这个游戏时的设置，来自菲耶卡族，我也无法更改。”NE提醒说，“而记忆的问题，你可以之后再来询问我这个问题。”</p>

徐北尽点了点头。</p>

是否恢复记忆，这个问题就交给林檎来选择吧。</p>

他想了片刻，又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你说，菲耶卡族不再关注这个游戏了？”</p>

NE回答：“是的。”</p>

“……这就是你决定帮助人类的一个原因？”</p>

“一个推动力。”NE纠正了徐北尽的说法，“我是这个游戏的主脑，我必须帮助他们通关。在菲耶卡族决定停止游戏更新之后，他们的通关可能性一下子下降了许多，所以我必须得做一些什么。”</p>

徐北尽想说点什么，但是最终，他还是保持了沉默。</p>

他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操控板。</p>

那是极为复杂的面板，不过徐北尽拥有NE的一部分权限与记忆，所以他知道应该如何使用这些东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