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死水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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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清晨。</p>

时瑾五点准时醒来，做了一些热身运动，掐着时间跟陈山封咎吃过早饭后, 又跟封咎俩人一起上了天台。</p>

他们上到天台上时是七点五十分，但人已经到了的差不多了。</p>

刘队正在跟一个男人聊天, 对方都是三四十岁的年纪, 穿着一身作战服，行动间姿态矫捷，气质沉稳, 应该就是二队的队长乘风。</p>

昨天时瑾看了一下各队的详细资料, 二队队长乘风也是军校出身，精神体是一只鲨鱼, 所以选择的任务范围一直都是有水的地方, 在海星，他的优势极大。</p>

“二队的其他两卫队员昨晚上连夜就走了。”刘队长随口和他们解释了一下：“警方那边说时间紧急，匆匆要走了俩，他们是先发部队, 我们后跟上。”</p>

说话间，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时跃匆匆从电梯口里冲出来, 他脸上还带着湿意, 黑色的柔软发丝凌乱的堆在脑袋上，显然是刚睡醒。</p>

他是踩点来的，因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他身上, 时跃稍稍有些尴尬的扒拉了一下自己没穿好的作战服。</p>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友善，特别是刘队长, 见到了他之后直接撇过了脸，根本不跟他对视，下巴一扬，指着不远处的星舰说：“出发吧。”</p>

其余人立刻抬脚走向星舰，时跃被扔在最后面。</p>

人群背着他离开，时跃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跟了上去。</p>

说是和警方联合行动，但实际上所有流程都差不多，只不过这次不再有另一个队长带队，全程都是刘队说了算。</p>

他们的星舰跳跃到海星上方时并没有直接跳跃，而是先跟前一批下去的警方联系上，然后才选定了地点，并且直接跳跃到了死水区上方。</p>

下死水区之前，刘队给每个人都配好了潜水装置，并且告诉他们如果并非万不得已，一定不要下水。</p>

“死水区的水质不适合人类生存，水压过高，一般S级单兵下到三千米以下就不行了，SS单兵可以多撑些，如果精神体是鱼类，那就不能估量了，不过我们特制的潜水装备氧气供给时间只有三个半小时，所以就算是下，也不要下太深。”</p>

刘队长挨个分发给每个人三个指甲盖大小的圆球，让他们含在嘴里，这东西就是氧气供给器，用的时候在嘴里咬破，一个小球可以撑三个半小时。</p>

潜水服是通体黑蓝色的胶质紧身衣，紧紧地裹在身上，连头都包裹住，因为死水区不能用电子仪器，所以他们也没有任何其他装备。</p>

比起来以前装备齐全的任务，这次的装备简单到过分，只有一个护目镜，以及一人手里一把匕首。</p>

星舰跳跃了四个小时，在中午十二点到了海星。</p>

他们下了星舰，一群人坐上了木船，跟前一批人先汇合，前一批人已经潜入到了死水区周边，一部分人已经下水了，原地只剩下了两个警官守着。</p>

两个警官所潜伏的地方是一片礁石，趴在礁石间能远远地看到海面上漂浮的一艘艘小木船，小木船上还有人来回走来走去，显然是在看守。</p>

警官估计也等了许久，见了刘队他们立刻开始分配任务。</p>

“先遣队已经下水超过八小时了，但现在还没上来，我们决定跟下去。”</p>

“被绑的时队长就在这些船中间，应该是最中心的那一艘，那是蛇七的船。”</p>

警察是这么跟刘队长说的，刘队长跟二队队长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这么分配：两位警官、刘队长和二队队长负责去强攻，吸引火力，时瑾、封咎、时跃负责去把时天城偷出来，把人偷出来之后，时瑾三人带着时天城马上转移，剩下几个顺势潜入海底，去增援先锋队。</p>

用刘队长的话说，能偷就偷，不能偷就抢，抢不到就跑，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先把人弄到手。</p>

因为要下水，所以他们还要换上特制的胶衣。</p>

穿戴胶质衣服的时候很费力气，这衣服得脱光了，一件衣服都不穿的把自己往里面塞，因为时间紧迫，大家都没去找独立空间，领到了衣服就直接在座位上自己换。</p>

封咎和时瑾本来就是坐在一排的，领到衣服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木住了，从后腰到头顶麻了头顶，他没有侧头去看，但是却能听到清晰地声音。</p>

时瑾先脱了上衣，动作利落的一掀，就把两件衣服都给扯了下去，露出劲瘦的腰线，再然后是紧绷的小腿。</p>

他的眼角余光里，尽是一片白。</p>

封咎的脑袋嗡嗡的响，“蹭”的站起身来，背对着时瑾，高大的身影堵在椅子旁边，将时瑾的身体挡的严严实实。</p>

时瑾正在努力往连体胶衣里面蹬腿儿呢，这胶衣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的，时瑾的力气不小，但怎么都穿不进去，挤压的身体十分不舒服，皮肤和胶面之间一触碰，硬是挤得嘎吱嘎吱响，一股胶皮味儿直直的冲到鼻腔里。</p>

他努力了一会儿，实在是套不上去，觉得这可能是个力气活儿，干脆回头喊封咎：“封咎，你好了没有？来帮我一下。”</p>

他这一回头才发现，封咎背对着他僵直的站在座椅旁，别人都开始穿了，但他衣服还没拆开呢。</p>

被他喊了一声，封咎也没反应，他略带疑惑的喊了第二声的时候，封咎才声线沉闷的应了一声，回过头来，眼眸垂的很低，也不看他，抬手硬扯了几下，三两下就把胶衣给时瑾套上了。</p>

胶衣套到脑袋上的时候，呼吸都被瞬间阻隔了，这玩意儿连空气都透不进去，氧气在飞快减少，时瑾小心翼翼的咬破了嘴里含着的一个小球球，才解决氧气危机。</p>

穿着胶衣行走的感觉挺奇怪的，他们脚上还有蹼，走起路来像是鸭子一样□□，时瑾换完了之后，还比比划划的要给封咎换，帮封咎弄，但封咎不知道怎么的，像是听不懂他的话似得，硬是拿着衣服溜到了个角落里，自己给自己套上了，时瑾连个影子都没看到。</p>

等所有人都换好了衣服，刘队长干脆就不出声了，全程手势施令，去强攻的小队是二队队长领队，留下的三个人是时瑾领队。</p>

说是时瑾三人去救时天城，但实际上时跃根本去不了，他被留守在了海底星舰上，只有时瑾和封咎去了。</p>

一群人像是游鱼一样分成两队，从水底下潜了过去。</p>

一入了水，四周的吵杂就都被堵在了外面，什么都听不到，只能看手势。</p>

远处人群太多，时瑾为了安全，特意等着二队队长带人偷袭成功，才悄咪咪的潜入了敌营。</p>

二队队长显然是十分熟悉水下作战的，他先是放出了精神体偷袭，因为很多人本身就在水面下游动，所以见了鲨鱼第一反应都是跑，然后被鲨鱼追着咬，立刻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p>

二队队长再带着人从另一侧突然发起攻击，打了所有人一个猝不及防，这群人的注意力都被鲨鱼和二队队长的队伍吸引过去了，时瑾他们在水下悄无声息的接近了时天城的船。</p>

时天城的船四周是有人守着的，人不多，就两个，封契用匕首解决了一个，又扭断了另一个的脖子。</p>

最后翻上船找人的是封咎，时瑾没去。</p>

那船里面到底是不是时天城都不一定，万一是别人，医疗兵八个都不够砍。</p>

任务在身，容不得差错。</p>

封咎在里面也没耗费多长时间，大概花了半分钟，就抱出来了脸色苍白的时天城。</p>

没有多余的潜水装备给时天城，他们只来得及给时天城嘴里塞一个氧气球，然后托着人下去。</p>

下去的时候是时瑾抱着人游过去的，封咎负责戒备，时跃自己游泳都费劲，三个人片刻不敢停的游到了礁石附近。</p>

礁石底下藏着个小型水下星舰，他们到的时候，时跃立刻开了星舰的门。</p>

时瑾费力的把时天城拖上去，随即脱力的坐在了地上，费劲儿的将胶质泳衣扒掉了一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空气。</p>

封咎还没上来，他在负责扫尾，确定他们四周没有尾巴跟着。</p>

而时跃在看到时天城的一瞬间就扑了上去，抱着时天城嚎啕大哭。</p>

时天城闭着眼睛昏睡，目前还没有醒来的意思。</p>

星舰的登入口大概五十来平米，时瑾靠在冰凉的铁壁上喘息，听着时跃的哭嚎声，多少有些佩服时跃的肺活量。</p>

“大哥，大哥？”时跃泪眼婆娑的拍着时天城的手臂，脸上慌乱到了极点，心里却松了一大口气。</p>

他虽然和蛇七短暂的达成了合作，但是现在他已经把大哥从蛇七的手里救出来了，就不用那么受制于蛇七了。</p>

只是，他体内的解药暂时还没有着落。</p>

时跃正为自己提心吊胆呢，突然间看见时瑾起身，湿漉漉的走了过来。</p>

他手里还拿着个医药箱，蹲在地上飞快挑出三根针剂，对着时天城的脖子打了下去，时天城被打针的时候还抖了抖，眉头深蹙，似乎马上要醒来。</p>

时跃看的唇瓣一颤，似乎十分担心时天城，一副很想问问时瑾给时天城注射的是什么药剂的表情，但他不敢问，就又忍回去了。</p>

时跃一向识趣，在这种时候他比任何人都能忍。</p>

幸好，时天城很快就低咳着醒来了。</p>

他醒来时眼眸发酸，眼前似乎还有重影，但身体被压制的力量却逐渐恢复，他已经被打了治疗药剂，一只小鹿先登上了他的右手臂，然后又是一只蝙蝠落到了他的左手臂。</p>

两个医疗兵加持，时天城的精力在飞快恢复，他撑着冰凉的地面坐起来，就看见时瑾坐在他的右侧，低着头在数药剂，时跃坐在他的左侧，见他醒了，紧张的抓着他的手腕：“哥哥，你好点了吗？”</p>

身体的痛苦仿佛还停留在刚才，但现在就已经换了一个地方，时天城一张口，先咳了个惊天动地。</p>

时跃匆匆的拍着时天城的后背，时瑾正挑出来最后一支药剂，扔给时天城：“这是一支温和疗养剂，补充体力的，你先用上。”</p>

时天城右手接过药剂，反手握住了时跃的手腕，那力道很紧，像是要把时跃的手给握断一样。</p>

时跃心头一惊，就连呼吸都跟着停了几秒，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担忧。</p>

“时瑾，马上联系850部门，海星死水区发现了极为珍贵的人鱼卵。”时天城一开口，声线嘶哑干涸，像是破风琴一样变调，刺刺的传出来：“你去找一件潜水装置来，他们已经下水了，我需要马上下去。”</p>

就在昨天晚上，时天城被蛇七带下了水，亲眼看见蛇七捕了不少人鱼，现在蛇七在海底发现了人鱼的巢穴以及更为珍贵的人鱼卵，所以一直没上来，在水底运作。</p>

他需要马上下去，只有他知道人鱼卵的所在。</p>

时瑾立刻起身，准备去用星舰里的光脑联系850基地，他们在海星，个人的光脑没信号，只有军舰里的光脑才能用。</p>

时瑾起身离开后，时天城才看向一直缩在一边，一言不发的时跃。</p>

“时跃，哥哥有话问你。”时天城的眉眼还带着几分疲惫，他身上也是湿淋淋的，黑色的发丝紧贴在他的眉眼上方，他冷冽的目光扫过来，隐约间带着审问的意味：“你跟蛇七说了什么？”</p>

之前蛇七和时跃联系的时候，刻意远离了他才接通光脑，时天城只知道他们一定联系过，却不知道他们具体说了什么。</p>

时跃心头一紧。</p>

果然，哥哥开始怀疑他了。</p>

没人比时跃更清楚他的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大哥顽强坚韧，并且是个坚定拥护帝国主义的军人，如果帝国需要他死，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去死。</p>

时天城是不允许任何背叛存在的。</p>

同时，时天城也绝对不会低头，如果让时天城知道时跃中了毒，他一定不会救。</p>

他只会摸着时跃的脑袋，笃定的说“850药剂部一定会治好你”，“哥哥一定会保护你”，“不要再去联系蛇七”，以及“把所有事情都和警察说一遍”这些话。</p>

但时跃已经不相信了。</p>

850要是能治好他，他也不用自己去偷，哥哥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又怎么来保护他？</p>

如果他真的听从哥哥的话，就相当于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到哥哥手里，他做不到。</p>

他想自己去争取。</p>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这些亲人在他这里都丧失了“公信力”，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有比他更重要的东西，没有人会永远把他放在第一位。</p>

只有他自己，才能真正的保护好他自己。</p>

他已经努力的把哥哥救出来了，他也不欠哥哥什么了，剩下的，就让他自己去跟蛇七讲吧。</p>

“哥哥，我...”时跃咬着下唇，肚子里转着实话，一说出口却都是半真半假的谎言：“我什么都没跟他说，一直在和他打太极，我想知道你的下落，所以，还主动联系了他几次。”</p>

时天城紧蹙的眉头立刻松缓下来。</p>

他是相信时跃的，于公于私，他都不希望他的弟弟是个出卖情报的小人。</p>

“下次这种事不要自己做决定。”果然，时天城低声叮嘱他：“你应该第一时间把所有都告诉给刘队长。”</p>

时跃垂着眸听着，半响，点了点头。</p>

就在这时，时瑾已经抱着另外一套潜水装备来了，他知道时天城和时跃刚才一定在聊别的事情，所以识趣的多等了一会儿。</p>

“我已经联系完基地了，基地那边说已经重新调派了增员。”时瑾放下潜水装备，又多补了一句：“基地要求我们自保为主。”</p>

说到底，850基地掺和进来的原因是为了找时天城，警方的任务才是抓捕蛇七。</p>

“嗯。”时天城利落的开始穿上胶衣，一边穿一边说：“我需要下去一趟，刘队他们对底下的情况不了解，没有人带很容易出事。”</p>

时瑾也就没再劝，而是跟着一起将自己身上的潜水胶衣套好，一边套一边说：“我和你一起。”</p>

时瑾并不是冲动的人，他只是相信时天城的判断，一个能当队长的人一定比他的经验更丰富，在这种时候，他愿意当时天城的兵，就像是他愿意摒弃前嫌，在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替沈随风治疗一样。</p>

他是850的人，自然愿意捍卫850基地的权益和尊严。</p>

时天城眼眸里掠过一丝惊讶。</p>

他对时瑾的印象还停留在之前时瑾不肯给时跃药剂的事情上，他下意识地以为时瑾不会和他一起去。</p>

恰好这时封咎在外巡逻回来，给他们打了一个安全的手势。</p>

四周没人跟过来，刘队长制造的混乱足够大，并且已经趁着混乱下潜到海底了，目前没人发现他们。</p>

时瑾套上胶衣，跟封咎打手势，就在他们俩交流的时候，时跃轻轻地拉了拉时天城的胳膊，忐忑不安的问：“哥，你还要下去吗？太危险了。”</p>

他哥之前在任务里都能被抓走，现在还要去直面蛇七，他怕时天城出危险。</p>

而且，他的命现在还握在蛇七的手里呢，时跃不想让时天城跟蛇七有太多往来，他怕时天城撞破自己跟蛇七之间的秘密。</p>

“要，人鱼卵很重要。”比起来成年人鱼，一枚人鱼卵的价格是十倍翻长的，因为人鱼这东西认母，出生之后第一个见到的人就会被它认作母亲，是一种成长型的杀器，同时也是上流社会的人们的身份象征。</p>

最关键的是，人鱼如果丢失人鱼卵就会陷入狂暴状态，如果丢失大批人鱼卵，保不齐会引发什么动乱。</p>

说话间，时天城掏出三颗氧气珠，一边塞进嘴里，一边揉着时跃的头发回：“跃跃，哥哥下去很快就回来，你不用担心哥哥，你也有任务。”</p>

时跃本来正在盘算要不要跟下去，让他去下到海底...他是不敢去的，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只好在这里等着了，乍一听到时天城这话还有些惊讶，他从没体会过任务落到身上的感觉，愣愣的“啊”了一声。</p>

“我们要下海去，需要一个人支援我们，对方在海面上人数太多，你驾驶着星舰，远程轰几炮就跑，绕着死水区跑，不要进入死水区，为我们打拉扯，可以吗？”</p>

听起来好像不是很难的样子，时跃赶忙点了点头。</p>

能帮上哥哥的忙，当然最好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