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镇卫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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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香火店内轻松的氛围感染了小女孩, 小女孩渐渐放松下来，从夏孤寒的身后走出来。</p>

拉了拉夏孤寒的衣服，小声说道：“哥哥, 我见过那个弟弟。”</p>

夏孤寒被她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蹲下来, 和小女孩平视，柔声问道：“是吗？还记得在哪儿见过的吗？”</p>

小女孩偏着头，认真地回想。</p>

“嗯……”她眉头紧紧皱起，似是回忆到不好的场景，开始害怕地颤抖。</p>

夏孤寒伸手轻轻拍拍小女孩的后背，“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p>

小女孩倔强地摇摇头。</p>

“我想起来了。”</p>

香火店周围的空气突然为之一荡, 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p>

夏孤寒和顾晋年最先发现不对劲, 两人对视了一眼, 什么也没说, 同时看向小女孩。</p>

夏培河和小米之后也发现了, 目露惊讶之色。见夏孤寒和顾晋年没反应，他们便也安静地站在一旁。</p>

殊不知，此刻夏孤寒和顾晋年眼中的世界已经变了样。</p>

小女孩放出她的意识, 把两人带进她的世界里。</p>

***</p>

天气有些阴沉，一层又一层的乌云挡住了蓝色的天空，天空很低，空气很闷, 大有一副暴风雨来临之前诡异的宁静感。</p>

前面是一间四层的建筑, 年代有些久远，墙上的蓝白色油漆已经斑驳脱皮，青苔肆意生长，涂出一块又一块如墨的绿色。</p>

围墙上挂着招牌, 招牌已经生锈，上面的字迹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但是认真看的话，依稀可以看到“镇卫生院”四个字。</p>

一辆破旧的救护车从远处驶来停在铁门外，有几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人鱼贯从车上下来，又打开后车门，合力把一副担架抬了下来。</p>

担架上有一个女人，已经陷入昏迷状态，可眉头还是紧紧蹙起，若有似无地发出呻/吟。</p>

蓝色被罩下面的肚子高高隆起，像是要生了。</p>

铁门从里面打开，那几个人抬着女人快速走进卫生院。</p>

里面已经有人在等着了。</p>

这样的事似乎每天都在发生，卫生院里的人已经见怪不怪，有条不紊地将女人推到一间手术室里。</p>

他们全程无交流，缄默得像一个个哑巴。</p>

手术室很简陋，连消毒区都没有，白色的墙壁上满是黑黑红红的颜色，也不知道沾染了什么，一股浓郁的味道飘荡在手术室里，说不清是香还是臭，刺得人鼻子发痒。</p>

一双带着医用手套的手“哗啦”一声，拉上蓝色的布帘，早就等待在里面的医生开始接生。</p>

几分钟后，婴儿的有力的啼哭响了起来。</p>

“手上有六根手指，是个畸形儿，扔了吧。”</p>

说话的人声音很尖，应该是经过特殊处理，让人听不清他原来的声音。</p>

他说“扔了吧”三个字的时候，语气毫无起伏，不像是对待一个生命，更像是在对待冰冷的死物。</p>

有人进来抱走这个新生的宝宝，带着她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间昏暗的房间。</p>

房间里没有灯，只有一扇小窗透进一点日光。</p>

小小的房间里密密麻麻地放了几十张婴儿小床，超过一半的小床上都躺着小婴儿。他们维持刚出生的样子，羊水没有被洗去，被血色包裹着，就连脐带也没被剪掉。</p>

没有专门的人照顾，就像是废品一样，被随便扔在这间废弃的小房间里。</p>

新生宝宝被放在靠近门口的一张小床上，她还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只张着嘴越哭越无力。</p>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有人进来。</p>

把一个浑身带血的婴儿放在她的身旁，边走远边细细交谈。</p>

“这个看着也没畸形啊，为什么扔了？”</p>

“听医生说是少了一魄……”</p>

交谈声渐渐消失。</p>

整个世界也渐渐染上一层浓黑。</p>

***</p>

画面如潮水一样退去，眼前的景象又变回香火店。</p>

夏孤寒缓了一会儿才慢慢从那副黑暗的场景中回过神来，他低头看向小女孩。</p>

小女孩面色苍白，大粒大粒的汗水从额头上滑下来，显然刚刚让夏孤寒进入她的意识观看那段记忆，费了小女孩很大的力气。</p>

夏孤寒看了老鬼一眼。</p>

顾晋年意会，把手贴在小女孩的额头上，一股澎湃的阴气传进小女孩的身体里，缓解她的疲惫。</p>

她是鬼胎，虽不惧怕阳光和阳气，但更喜欢阴气，阴气可以使她变得更强大。</p>

小女孩苍白的脸稍稍恢复血色。</p>

她抬头看向顾晋年，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p>

“可以让我看看你的左手吗？”</p>

夏孤寒蹲在小女孩面前，温柔地问道。</p>

小女孩的左手紧紧绞着裙摆，有些犹豫。</p>

夏孤寒耐心等着她。</p>

好一会儿之后，小女孩才慢吞吞地伸出左手。</p>

那只手很小，指节白皙圆润，确确实实长着五根手指，好像和常人没有区别。</p>

但仔细看，还能在她小拇指左边的位置上看到一道细小的疤痕——应该是切除了一根多余的指头后留下的。</p>

显然刚刚小女孩给夏孤寒看的那段记忆，是她出生的记忆。</p>

“好了，可以收回去了。”夏孤寒没有一直盯着那道伤疤一直看，只瞄了一眼就移开了。</p>

小女孩马上把手收回去，藏在身后，不安的握成拳头。</p>

这时候黑猫突然跑过来，拿头蹭了蹭小女孩，发出催促一般的叫声，听起来有些凄厉。</p>

小女孩刚刚恢复血色的脸又一次变得苍白，“哥哥，我……我要回去了。”</p>

她的声音很急切，像是很害怕不能及时到家。</p>

“好，我送你回去。”</p>

夏孤寒起身，和夏培河说道：“师父，把车借我。”</p>

夏培河马上把钥匙扔给他，还不放心地问：“有驾照吗？”</p>

他不信以他徒弟懒惰成性的性格，会去考驾照。</p>

果然，夏孤寒僵了僵。</p>

他会开车，但一直都懒得去考驾照。</p>

“……师父，还是你开吧。”夏孤寒老老实实地把车钥匙递回去，“麻烦送我去群相山。”</p>

夏培河露出果不其然的笑，接过钥匙，“走吧。”</p>

说完率先走出去。</p>

小米没跟着去，“师兄你去吧，我留下给你看店。”</p>

夏孤寒点了点头，又转向小女孩，“走吧，我送你回家。”</p>

小女孩主动伸出手，拉着夏孤寒的衣角，跟着夏孤寒一起出去，黑猫陪在她的身边，叫声有些急切。</p>

夏孤寒听出来了，便和夏培河一起加快脚步。</p>

好在坐在他车里的都不是正常人，不然这么飙的话，估计人没下车就吐出来了。</p>

二十几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被夏培河缩短到十五分钟左右，超跑停下来的时候，夏培河还一脸意犹未尽。</p>

夏孤寒：“……”</p>

他没什么好说的。</p>

沉默地把小女孩和黑猫送下车，又目送她们走进别墅里，夏孤寒才上夏培河继续回去。</p>

超跑刚开出一个弯道，迎面开来一白色的轿车，车窗紧闭，看不到里面的人。可夏孤寒却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和小女孩身上的气息有些相似。</p>

“老鬼。”夏孤寒喊了一声。</p>

都不用明说，顾晋年就知道夏孤寒想让他去做什么，所以几乎是夏孤寒话音刚落的时候，顾晋年就跟着那辆白色轿车走了。</p>

两人之间的默契像是在经年日久中培养起来的一样，一个眼神一句话，便足以心照不宣。</p>

直到后视镜里看不到白色轿车，夏培河才问道：“小徒弟啊，你和顾晋年是怎么认识的？”</p>

夏孤寒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声音有点含糊，“路上遇到的。”</p>

半年前他被夏家除名，从夏家巷搬了出来。</p>

拉着行李箱走到夏家巷的巷口，就遇到打算破除夏家巷巷口禁制的顾晋年。</p>

两人的目光触不及防地撞上，夏孤寒突然升起晕眩感，眼睛像是突然被人蒙住，一切都是雾蒙蒙的，周围的景象尽皆离他远去，看不真切。唯有顾晋年是清晰的，仿佛刺破晨雾的光，就那么降临在他的面前。</p>

等夏孤寒意识回笼的时候，左手的无名指被顾晋年咬了一口，顾晋年吞下了他的血液，同生共死契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签下了。</p>

从那之后，顾晋年便跟在他的身边，从覃州市到雾州市，没有再分开过。</p>

想到这里，夏孤寒的唇角不禁向上扬了扬，轻轻地笑了，眼中有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p>

夏培河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到了夏孤寒，不由一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问道：“小徒弟啊，路上遇到了你就和他结婚了，你了解他吗？”</p>

——你知道他是什么存在吗？你就结婚了！</p>

“不了解。”夏孤寒回答得也很直接，一见面就结了婚契，哪有时间去了解？</p>

可是现在再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自己好像并无抗拒，不仅如此，心跳跳得似乎也快了不少，有一种隐秘的兴奋。</p>

于是就那么顺其自然，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p>

夏孤寒很懒，连思考都懒。</p>

半年过去了，他也没有花时间和精力去想自己对顾晋年为什么会这么特别。</p>

仿佛有一种天然的无形的信任架在他和顾晋年之间，一切都像是最好的安排。</p>

夏培河还算了解自己这个徒弟，见夏孤寒这样，算是明白了不管顾晋年是谁，在夏孤寒眼里，他只是顾晋年，没有任何附加的身份。</p>

不过很快，夏培河也坦然了。</p>

他们做天师的，最最看中因果，或许夏孤寒和顾晋年之间早就有因果纠缠也不说定。</p>

看开的夏培河不在执着于这个问题，脚上踩下油门，亮红色的超跑飞快地在盘山公路上窜出，犹如游龙一般漂移地离开群相山。</p>

夏孤寒一点都不受车速的影响，坐在副驾驶座，不动如山地睡着了。</p>

另一边。</p>

顾晋年跟着那辆白色的轿车，最后停在半山别墅里。</p>

正是小女孩的家。</p>

轿车在车库停好后，从车上下来一个高挑的女人，顾晋年看过小女孩的记忆，对女人的那张脸感到很熟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