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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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恋爱过吗？</p>

恋爱几次？</p>

从小到大有几个喜欢的人？每次感觉一样吗？Who？When？Where？Why？</p>

“You are my first.You are my last.”</p>

“骗子。”</p>

我想携手走一生的人，只有你。</p>

在你之前不曾有。</p>

在你之后不再有。</p>

踏出电梯门，是一条数十米长的长廊。宽敞的地面铺着厚实的地毯，崭新的孔雀蓝上绣着纯手工花纹，进口新西兰羊毛质地柔软无声，如同行走云端。长廊上空是一排玉兰罩花灯，天然水晶反射灯火的光华，光线清透又明亮。</p>

光线太足，姜几许眨了下眼睛。推开了两扇厚重的棕红色大门，里面就是北海盛庭的总统套房。整个套间超过250平方，主人房、夫人房、会客厅、餐厅、私人按摩室等等不下十个开间。所有的门把、摆设都爬满了“金”，但每个细节又做得优雅脱俗，没有一点俗气。</p>

她身后的安美倒抽了一口冷气，感慨出声：“太豪华了。”</p>

姜几许半弯腰在玄关口换上柔软拖鞋，轻声说道：“酒店的总统套房很多时候不是用来消费的，单纯是提升酒店的价值和品位。”</p>

安美同意地点点头，跟在姜几许身后做着笔录，将姜几许说的注意事项和细节要求认真写下来。</p>

“起居室的杂志架上除了商业周刊外，还可以放两本医学期刊，就《临床检验医学》和《生物与医学》的最新刊吧。”</p>

“花架的郁金香换掉，改成紫罗兰，花粉较少。”</p>

“主卧的枕头除了羽绒芯的，再准备一对荞麦枕芯，里面添加些白菊干、薰衣草等有助睡眠的东西。”</p>

“……”</p>

姜几许仔仔细细一共说了好几十条，安美指向总统套房的夫人房：“资料上没有季先生女伴的介绍，不知道有没有需要注意的地方。”</p>

姜几许望向夫人房思考，安美又嘀咕了句：“如果真带了女伴，肯定也是一起睡在主人房吧。”</p>

“这是客人的事情。”姜几许提醒安美。声音清澈，带着细微的糯软，有着说不出的味道。</p>

安美干笑一声，心想这样的声音即使破口大骂也是好听的。她是真的很喜欢姜经理，从来没有一个上司能给她这般温暖的感觉，而且美人还是……美不胜收呢。</p>

姜几许带安美来到夫人房环视一圈，检查里面每个细节，最后来到了梳妆台，指了指梳子摆放的小架台说：“除了角梳外，再准备一副圆梳和大板梳，女客人如果是长卷发肯定用得到。”</p>

安美连忙记上，一边记一边念叨：“虽然这次是大人物，但何经理也不应该让你亲自接待这位季先生啊，副经理怎么可以做套房管家呢。”</p>

姜几许嘴角微微弯起来，语气却平实：“说到底都是酒店的工作，这次客人是董事长亲自迎接，何经理安排我当客房管家也有她的考量。”相比安美的“打抱不平”，姜几许并不过多评价这次的安排，祸从嘴出，她不想多惹事端。</p>

她拉开厚重典雅的窗帘，外面便是S市的北海岸，窗明几净，浅浅的阳光透过钢化玻璃投进来，落在左边上的骨瓷圆盘上，华彩夺目。</p>

安美叹叹气。她是不喜欢何云的，两个月前何云和姜几许一块儿面试她，何云看着就不满意她，倒是姜几许同意留下她，所以安美对姜几许的喜爱，还是带着些感激的情绪。</p>

“我觉得她是故意针对你。”安美说。</p>

姜几许觉得安美这姑娘很多方面都挺好的，就是太容易跟人交心交底了。可能她以为这种方式会更方便和人相处，不过，到底还是容易在无意间得罪人。姜几许转过头，看向立在身边的安美：“是吗？”</p>

安美轻叹了口气：“你感觉不出来吗，何经理怕你抢了她的位置。”</p>

姜几许琢磨了下，悠悠道：“居安思危嘛，我也担心哪天你会抢了我的饭碗。”</p>

安美被打趣，骤然脸红：“姜经理，你又逗我了！”</p>

总统套房是酒店的另一个世界，一个高高在上的世界，这里有最好、最奢侈的服务和环境，就连透过弯顶玻璃窗进来的阳光都带着特有的奢华。</p>

外面的世界无论人人平等的口号喊得多响亮，但是酒店这行，注定是有尊卑之分。</p>

说起来，北海盛庭的总统套房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对外开放了。前两天北海实业老总给陆续下了一道圣旨——将总统套房准备出来，然后盛庭酒店总经理陆续立马召开了会议。</p>

酒店这个行业，每一位住客都是皇帝，北海盛庭这家白金五星级酒店，每位客人住进来都代表着身份和荣耀，而总统套房里的客人更是皇帝中的皇帝。</p>

“皇帝”要来了，酒店能不用心准备吗？</p>

而她是什么角色，这几天是要担任“小皇宫”里的大内总管？姜几许自嘲地想了想。</p>

星期五，尊贵的客人就要入住进来。下午陆续又召开了一个简单的会议。</p>

“姜几许，季先生那边准备怎么样了？”陆续询问。</p>

姜几许望向陆续：“基本准备好了。”</p>

“我要你向我保证万无一失。”陆续背靠黑色皮椅，眉头微微蹙着。他刚刚的语气明显对姜几许刚刚的回答并不满意。</p>

陆续不是一个好脾气的男人。从酒店销售部的普通员工爬到总经理这个位置，这个男人对工作的要求和态度都非常严格。</p>

姜几许抬起头，保证说：“我会做到万无一失。”</p>

会议解散，姜几许慢悠悠地整理桌上的文件，酒店的人做事风格一向风风火火，一会儿工夫会议厅就没剩多少人。</p>

坐在姜几许边上的何云对她说：“去年我们这有个接待员给名流巨贵当管家，最后直接跟这位巨贵走了，想想真是幸运。”</p>

姜几许笑了下，笑容愉快：“对啊，但是这样的运气没办法复制，不然我也趁这个机会努力一下。”</p>

一个客房部，两个经理，总有一正一副。姜几许想起学生时代班级里的正副班长，好像都有点不对盘。</p>

“那我祝你心想事成咯。”何云拿起资料站起来往外走，路过陆续时停下来看了他一眼，女人高跟鞋踩在实木地板格外脆实好听。</p>

会议室人散得差不多。偌大的空间只剩下姜几许，以及不远处的陆续还在跟厨师长老黄交代一些细碎的事情。</p>

姜几许还没离去是因为她知道陆续肯定会留她。果然她站起来时，陆续叫住了她：“姜经理，你等下。”</p>

姜几许应了一声，停住了脚步。厨师长老黄从她身边走过，不忘对她说一句：“小许，别忘了晚上的生日宴。”</p>

“忘不了。”姜几许厨师长眨眼，面对陆续时又中规中矩起来，“陆总，还有什么事吗？”</p>

陆续一向不爱多笑，一张脸看不出喜怒：“等会你跟我再去检查一遍房间。”</p>

姜几许唯命是从：“好。”</p>

陆续的检查工作做得比姜几许想得还要仔细，甚至达到了苛刻的要求。他带着她将总统套房又巡视一圈下来后，立在双层玻璃板后面的复式客厅里说：“如果你不想做季先生的管家，我可以让何云安排其他人。”</p>

姜几许自认自己没有表现出一点不乐意的情绪，实在不明白陆续这话从何而来。她抿了下唇，回答得很客气：“都是为酒店工作，没什么可以不可以的。”</p>

陆续少言寡语，对姜几许的答复也只轻轻“嗯”了一声。男人清冷的视线，在姜几许的长长卷卷的睫毛停留了片刻，淡淡移开。</p>

再次巡视总统套房出来，姜几许走在陆续的身边，隔着30厘米左右的安全距离。陆续按了电梯按钮，然后像是想起一件事，突然开口：“我忘了，今天是你生日，生日快乐。”</p>

姜几许意外陆续怎么知道自己生日，想起陆续有酒店员工所有人的资料才明白过来，她抬头笑了笑：“谢谢。”</p>

“晚上有安排吗？”</p>

姜几许愣了下，回答：“老黄那边帮我庆祝。”</p>

老黄就是酒店厨房部的厨师长。姜几许的工作跟厨房部联系得紧，跟老黄的关系自然不错。</p>

陆续轻轻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下去，直至电梯落到他办公室对应的楼层，临走前才不咸不淡交代了句：“玩得开心。”</p>

“不过不能影响工作。”</p>

陆续一句话分两种语气说，恩威并施吗？姜几许轻轻应了声。陆续走出电梯时习惯性拉了下领带，她才发现陆续今天穿了一套新西装。灰蓝色，上好的纯毛面料，衬衫、领带的颜色也搭得极好。</p>

一个有着好品味的男人，通常他背后有个好品味的女人。这个陆续结婚有三年了，给人感觉却像是一个未婚男人一样。</p>

晚上，姜几许和老黄一拨人在S市的和玉楼吃川菜，搭上热气腾腾的四川火锅，包厢里暖意横流。酒店厨房的西点部一起做了一个大蛋糕，姜几许看着上面写着的18岁，捂住嘴乐了：“你们还真善良。”</p>

“那是当然，女人最怕过生日，所以永远十八岁。”老黄笑嘻嘻地说。</p>

“果然男厨子最懂女人心啊。”安美笑着打趣说。</p>

一帮人哄笑着，姜几许笑眯眯地把切好的蛋糕挨个敬上。</p>

有人问她：“小姜经理，你怎么不找个男朋友？”</p>

姜几许摊摊手：“别这样问好吗？说得好像我不想找似的。”</p>

一群人开始七嘴八舌，说得最多的内容是改天一定要给她介绍个好男友，姜几许不拒绝，全部应付下来。快要结束时她看了眼桌上的酒瓶，她今晚喝了不少啊。</p>

有时候在职场维持好友谊和交情，是一件损胃的事。饭后一帮人又去了包房K歌，继续吃吃喝喝。</p>

生日会结束，姜几许回到自己的小公寓已经凌晨一点了，最后她倒床就睡，什么也不想。结果还是被一场梦惊醒了。</p>

她打开灯，半靠在床头，墙上的白色圆钟滴滴答答地走着，显示凌晨两点半，姜几许揉揉额头，打算接着睡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随即“啪”的一声响，是外面花盆打碎的声音，夜里的风正肆虐地刮着窗户，仿佛要破窗而入。</p>

刚噩梦醒来的女人神经格外敏感，姜几许整个人像兔子一样钻进了被子里。</p>

床头柜上的手机还在响个不停，过了会，从被窝里探出一只洁白的手，把手机攥在手里，抓进了被窝里，只看见荧荧发光的屏幕闪着一个陌生的号码。姜几许捧着乱跳的心脏按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在耳边，深吸一口气，小声地“喂”了声：“你好，请问……”</p>

结果手机里什么声音也没有，似乎只有她自己“呼哧呼哧”吸气声，外面狂风凛冽，好像整幢房子的玻璃都同时哐当作响。</p>

刚经历了噩梦，姜几许的寒毛都竖立了，正要挂了手机，一道故意压低的声音顺着听筒就这样传了进来：“转头看你的窗户，那里好像有个……”</p>

啊！</p>

话音未落，姜几许已经丢了手机，“哇”地哭了起来。</p>

另一边，一个长相白净的平头男人将手机按了免提放在包厢的茶几上：“沈珩，小许吓哭了。”</p>

不知道哪个笑点低的先爆笑出声，随后好几对男女都笑得直不起腰。而手机里女人悲怆的哭声依旧一道道传来……</p>

包厢里一个齐刘海美人，不开心问道：“小许是谁啊？”</p>

没有人回答她。</p>

美人又问了一遍，问的是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p>

“一个胆小鬼。”晦暗的灯光下，被点名的男人抬起脸，面容清瘦俊雅，他手里还拿着手机，脸上的神色似乎对刚刚的恶作剧一点也不上心。</p>

只不过，这个包厢原本就嘈杂，现在茶几上的手机里又传来女人惊恐的哭声，沈珩原本的好心情一下子变得糟糕了，他伸手按掉了还在接通中的手机：“都玩够了吗？”</p>

沈珩不是S市人，但是他在S市有房产、有车子、有投资，也有女人。昨晚聚会一伙散去时已经快要天亮了。他的车在这个城市里兜转了一圈，然后把车上的女人送进了S市的北海盛庭酒店，他自己却没有下车。</p>

车子来到市郊区的一幢房子，他打开窗望向第六层，一幢房子唯有那层亮着灯。周围树影重重，浅蓝色的路灯衬得街道更加冷冷清清，冷风过街，几片树叶缓缓落在了他的车顶上，他似乎听到了叶子掉落的响声。</p>

沈珩闭上眼睛想了会事情，今天是怎么提起姜几许的？</p>

先是包厢里不知道谁带头聊起了恐怖电影，吓得女人纷纷往男人身上靠。过了会有人想出了这个恶作剧，赵越翻了翻手机号码：“就打这个吧，前几天刚拿到的号码，姜几许。”</p>

哦，姜几许，那个胆小鬼？</p>

最肯忘却故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p>

昨晚姜几许哭了很久，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何敏感脆弱成这个样子，被一个恶作剧吓得痛哭流涕。仿佛所有的糟糕情绪经过日复一日的压抑，都在昨晚一触即发、然后溃不成军。</p>

早上，姜几许对着镜子打粉底，盯着镜子里面的红肿的眼睛叹气。清晨的阳光透过白纱散落室内，兵荒马乱的一天又开始了。</p>

厨房里，姜几许一边给自己冲泡牛奶，一边整理着最近的工作计划。</p>

其实，在昨晚之前，她都是喜欢目前的生活的。生活和工作忙碌充实得找不到时间伤春悲秋，偶尔有几分闲暇时间便停下来，朝花夕拾般地整理下日子流过的褶皱。</p>

时间一天一天过得很快，走得很静，很轻。而她的人生，依旧有奔头，有冲劲，也有憧憬……虽然这样的生活跟多年前设想的一点也不一样，但她活得并不差。物质能量自给自足，精神力量自给自足，即使明天天塌下来，她依旧可以安稳睡到天亮。</p>

昨晚哭得厉害，白天上班时，她红肿的眼睛被好几个人问起，姜几许一律解释药水过敏，结果她去陆续那里交文件时，陆续也问起了她：“怎么了，昨晚发生了不愉快？”</p>

陆续有一双火眼金睛，最擅长察言观色。姜几许骗得了其他人，但骗不过陆续，撒谎反而显得矫揉造作了。她想了下，故作轻松道：“昨晚生日结束后想到自己又老了一岁，觉得有点悲伤。”</p>

“你们女人都……”陆续抿了下唇，在文件签字页留下自己的大名，随后抬头看向她，“姜经理才二十五吧？”</p>

姜几许摇头：“今天已经二十六了。”</p>

陆续轻笑一声，语气顿了下：“出去吧。”</p>

姜几许从陆续那里出来后，照常巡视房间，路过6089房间发现门是打开的。她敲了下门，一个穿着睡袍的齐刘海美人走了出来，双手抱胸地看着她胸上的工作牌，直接说：“帮我叫份早餐，麦片、提子干、脱脂牛奶、新鲜水果……”</p>

姜几许微笑，快速把女人的要求记在心里。正要问女客人什么时候送到时，房间里的手机响起。女人跑过去接听，拿起手机声音变了变，懒洋洋里带着一丝性感：“沈总居然记得我啊？我以为昨晚之后沈总就要忘了我呢……”</p>

女人挂上手机，见姜几许还在，挥了挥手：“算了，不用送了。”</p>

姜几许微笑：“有需要随时联系我们。”</p>

做好酒店服务，事情是繁琐的，一圈巡视下来已经十点多了，姜几许早餐还没有吃。回到办公室吃了几块巧克力，有员工进来时，赶紧喝了几口水，把嘴里的巧克力送下肚。</p>

真甜，腻死她了。</p>

一位层长笑嘻嘻地来到她的办公桌，把刚刚得到的影视明星签名拿给她看：“你看，我的女神给我签的，我的人生太圆满了。”</p>

姜几许失笑，酒店接待明星大咖是常有的事，她转头看了眼桌上的台历，太阳穴跳了两下，明天就星期五了。</p>

“皇帝”要来了。</p>

星期五，姜几许作为季东霆的客房管家，跟着陆续一块儿来机场迎接季东霆，一起的还有北海实业的几位副总和项目负责人。</p>

机场地面光可鉴人，姜几许目光平静地注视前方，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低点。偏偏这次来接机的除了她都是男人，几次聊天话题都特意往她身上引。</p>

有些男人特别爱在女人身上占便宜，身体上占不了便宜，嘴巴上讨点便宜也好。瞧着都是皮鞋锃亮衣冠楚楚人模人样，但人面兽心的真不少。</p>

中间，陆续不经意给她解了一次围，姜几许也领情，无意往陆续这边站了点。陆续敛眉看了她一眼，嘴角无意翘了下。</p>

姜几许凝了凝思绪，想了想季东霆这个人。</p>

她曾在一本杂志上看到一段话形容季东霆：“如果有个男人，总能让人停下来看他几秒，身上带着动人心弦的气质，一个眼神就让女人兴奋迷恋，这人就是季东霆。”</p>

这年头，财经杂志也写得像娱乐版似的。</p>

机场上的播音小姐发布各种航班时间、催促登机、班机延迟等消息，声线甜美。不过当季东霆所坐航班要延迟四十分钟抵达的消息传来，几位副总的脸上纷纷都露出点“想发脾气却发不出”的烦躁。</p>

陆续也有点无奈，他做事一向妥当，安排了老总们到机场二楼喝咖啡。姜几许继续留在候客厅等季东霆，有情况随时通知上面的领导们下来。</p>

姜几许笑容满面地送走了领导，找了个位子坐下来。她等得也有点无聊，拿出手机浏览新闻，她一条一条地浏览着，偶尔抬头看看出口。</p>

时间走得有点慢。</p>

就在这时，播音响起，里面走出来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人。他推着一个大号行李箱，一身高级助理的打扮。姜几许快速站起来，一边按了陆续的号码，一边向前面走去。</p>

她猜得没错，不到半分钟，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从出口走了出来。男人身形颀长，正低着头打电话，远远只能看到半张脸，高挺的鼻子和漂亮的下巴轮廓……突然男人抬起头，姜几许才发现男人的眉头是蹙着的。</p>

面容清俊，眼神肃静，平静神色里透着一份倨傲，一份咄咄逼人。</p>

这位贵客，脾气有点大啊。姜几许心里戚戚。</p>

季先生足足讲了五六分钟的电话，对周围一切熟视无睹。一切都有他的助理安排着，很理所当然的样子。姜几许先跟助理交流，介绍自己的身份，以及与他说明北海的人很快就到。</p>

助理笑眯眯地听着，很好相处的样子。</p>

姜几许跟助理交谈时，耳边有季东霆讲电话的声音。男人说的是英语，语速有点快。语气带着轻微的烦躁，但声音很特别，低沉干燥，发音带着一丝卷音。</p>

姜几许不能打扰季先生，只能尴尬地对季先生的助理笑了笑。过了会，星巴克的“总”们终于以最快速度下来了。</p>

然后，讲电话的季东霆才按断了手机，递给身后的助理。他嘴角微微扯着，先扫了眼站在边上的女人，然后看向迎面走来的一群男人。</p>

北海实业的副总一个大步上前，已经立在了季东霆的跟前，伸出手：“季先生辛苦了，我是北海实业的副总。刚刚真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p>

季东霆与他合握，吐字清楚：“你好。”简单明了里带着一丝细微的敷衍。</p>

然后是这次是项目负责人、陆续……轮到姜几许了。</p>

姜几许伸出手，季东霆和她不轻不重地交握了下。对女性，这个男人带有属于自己身份的绅士和尊重。</p>

姜几许的视线落在季东霆的手，他手的皮肤比脸还要白些，看得出他有良好的生活习惯，手指指甲清爽干净，秀致雍洁，手腕上还有个漂亮的凹槽。</p>

“您好，我是北海盛庭酒店客房部的姜几许，这段时间担任您的套房管家。”姜几许说，笑容清甜。</p>

“姜小姐好。”季东霆收回手，微微颔首。</p>

男人虽然跟她道好，但眼神骄矜，琥珀色的眼瞳透着淡淡的光。从长相看，季东霆的确是一个英俊又高大的男人，至于是否能让女人“兴奋迷恋”，这还真是一个值得探究的问题。</p>

走出机场，姜几许心底有点疑惑：季东霆同行里并没有女伴，但是资料写着有随身女伴一枚。所以女伴是晚点了？还是稍后抵达？姜几许暂时不明白情况，一切只能随机应变。</p>

公司派了两辆车，姜几许跟季东霆同一辆车。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询问后面的男人：“季先生，您是否先到酒店休息？”</p>

季东霆：“不了，先去南越。”</p>

南越是北海实业打算投资建立的白金六星级度假酒店，背靠南山，前临越海。季东霆是北海实业的最大投资商。</p>

姜几许笑着应答，吩咐司机去南越，然后给后面的陆续发了条短信，告诉他季先生要先去南越基地。</p>

这一路季东霆话不多，他的助理像是他的发言人，问了姜几许关于S市的事。姜几许做起了“导游”工作，从S市的近年的发展说到民风习俗。她不好说工作上的事情，又找不到好的话题，就说了一些琐碎的话题……她偷偷观察着季东霆的表情，只要他没有表现不愉悦的样子，就按照自己的想法说下去。只是这个姿势坐着是有点累，而她必须保持这样的坐姿与季东霆交谈，相反季东霆背靠舒服的真皮座椅，神色闲雅，闲雅里带着一份淡漠。</p>

姜几许又跟季东霆介绍了几样A市著名的吃食，结合冬日滋补养身，什么莲子搭着芡实，大枣和蛤士蟆炖汤云云。</p>

季东霆转了下头，他是在收听养生节目吗？</p>

姜几许看了眼季东霆的表情，心里打着鼓，她试着询问：“季先生，晚饭想吃什么，中餐还是西餐？”</p>

季东霆对这种问题很不关心，左手半托着下巴望了眼窗外：“你安排就好。”</p>

姜几许愣了下，有点为难。做酒店的最怕客人说随便了。</p>

季东霆转头看了眼女人为难的样子，吐出一口郁气，言简意赅：“粤菜。”</p>

姜几许眉开眼笑：“好的，酒店有两位粤菜大厨很不错的。”</p>

姜几许笑容太过灿烂，季东霆多睨了一眼，觉得不回应下很不绅士，眼尾轻轻抬了下，冲姜几许扯了下嘴角。</p>

姜几许心里的鼓打得更欢了：“祝季先生行程愉快。”</p>

北海实业一群人想着他口袋里的钱，他能行程愉快吗？待姜几许转过身，季东霆又面无表情地靠着座椅。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他有点累了。男人感到累，心情就会很不好。</p>

姜几许用余光扫了眼后视镜里的男人，男人紧绷着唇，眼神淡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啊？突然男人视线一转，也落在后视镜里。</p>

真是一张冷感的脸，姜几许假装低下头。</p>

就在这时，一道手机振动声在车厢响起。</p>

姜几许以为电话是自己的，正要掏包接听。后面的助理已经把手中振动的手机递给季东霆：“季先生，是白小姐电话。”</p>

季东霆懒洋洋地扫了眼车外的城市，一点也没有要接听的意思，过了会说：“帮我回了。”</p>

白小姐，不就是资料上季先生要携带的女伴吗？</p>

酒店工作人员，最不能有的就是好奇心，姜几许默默侧了下头，也看向车窗外面。</p>

季先生的要求，后头的助理并没有丝毫的为难，而是轻车熟路地接听了手机：“白小姐，我是Dean，季先生正在休息呢，暂时不方便接听电话……好的，我一定会转告季先生……白小姐客气了……”</p>

助理挂上手机，对季东霆说：“白小姐说她看了天气预报。最近S市天气不好，让您注意保暖，另外她明天就过来。”</p>

“哦。”季东霆应了一声，“既然天气不好，取消她的航班，让她不用过来了。”</p>

助理：“……好。”</p>

姜几许眨眨眼，一副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样子。车子平缓地行驶在城市中央，结果快到南越的时候，天公不作美，居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细雨，车玻璃很快蒙上了一层水汽，外面的世界变得模糊不清。</p>

车停在南越的施工部。北海高层和陆续他们已经先下车了，全都打着伞在外面恭候季东霆。姜几许解开安全带，跟着下车，然后接过司机递过来的伞，撑好后才打开后面黑色的车门。</p>

“季先生，南越施工部到了。”姜几许说。</p>

“嗯。”季东霆望了眼外面的糟糕天气，跨了一条长腿出来，然后微微倾斜着身子走了下车，优雅的动作仿佛是天生的贵族。</p>

姜几许高举着伞，面带微笑，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她穿着五六厘米的高跟鞋，将近一米七，但是季东霆一米八五的身高……细雨蒙蒙，她的肩头沾染薄薄的湿意。</p>

季东霆走了几步，总觉得别扭，转头看向身边高举伞的女人，原来原因出在这里。他蹙了下眉头，直接拿过了女人手中的伞，走在了前头。</p>

做服务行业的，永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人。姜几许要跟上季东霆时，陆续走到她身旁，递给她一把伞，姜几许轻轻说了句：“谢谢。”</p>

陆续神色自若，顿了下才说：“不用。”</p>

雨越下越大，一群男人均穿着正式西装，黑黑灰灰一片色，似乎跟飘飘渺渺的天地连成一体。</p>

季东霆巡视工作的时候，姜几许就在施工外面的简易楼站着。室外温度只有七八度，她只穿着浅蓝色的套装，丝袜再贵也没办法御寒，没有暖气的地方，她快要冷得瑟瑟发抖了。施工部的一位文员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她喝下肚，才感受到了一些暖意。</p>

眼窗户外面，季东霆正带着一拨人走过。男人一双深棕色的牛津款皮鞋沾了不少泥水，不过一双长腿依旧不急不缓，带着浑然天成的贵胄。</p>

做酒店这行的，是最能感受到阶层感的。姜几许收回视线。</p>

季东霆跟北海的高层们巡视了一个多小时，直到陆续过来这里找她，外面的雨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潮湿，但是他声音依旧清爽：“季先生已经上车了，我们也回酒店吧。”</p>

姜几许跟着陆续离去。回去时她和陆续同一辆车，车里除了她和陆续就是司机，因为都是北海盛庭的熟人，司机比之前热络多了，甚至感慨起来贫富差距来，“我开了一辈子的车，也赚不了那位季先生一块手表的钱，人活着差距怎么那么大？”</p>

“如果人没有差距，这个社会也就不会有努力的人，大家都直接坐吃等死了。”陆续说完，淡淡望向姜几许，“姜经理，你说呢？”</p>

姜几许笑了笑，没想到陆续还要她发表意见，想了下说：“我完全同意陆总的话，至少我也是这样活着。我今年的奋斗目标就是希望陆总快点给我涨薪水，缩减跟这个社会的贫富差距。”</p>

陆续呵呵笑了起来，心情不错，嘴角一直微微勾着。</p>

姜几许想起之前办公室偷偷讨论过陆续的年收入：工资加各种分红，估计有百万，或者还要更多点。她在心里算了算自己的，如果今年的奖金可观，估计有十五万。可是十五万在S市可以做什么呢？她几乎没有一点儿存款，钱永远都是不够花，或许明年再努力一下，年入二十万了，日子就好过多了。</p>

前后黑色奔驰一前一后地开着，直至来到北海盛庭大门，门外身穿整齐制服的保安上来开门。季东霆先下车，助理跟在他身后。</p>

姜几许赶紧走向他，脸上的笑容热情洋溢：“季先生，由我带你回房，好吗？”</p>

季东霆停下脚步，仔细看了姜几许一眼：“麻烦了。”</p>

先是大门到大堂，然后来到电梯间，VIP电梯一路向上，最后停在北海盛庭二十六楼顶层，电梯门缓缓打开。</p>

这里是另一个天地，不同于酒店其他楼层的布局，北海盛庭只有两套总统房，但这里光装潢就耗资数千万，更别论墙上名画的价值。</p>

姜几许站在季东霆身边：“季先生，请。”</p>

季东霆跨着长腿走出了电梯，从长廊到总统套房里面的复式客厅，姜几许跟在季东霆左边，他的右边是助理Dean。</p>

面对北海的精心准备，季东霆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就连他的助理，也是相当淡定，走进套房之后，非常自然地整理起季东霆的随身物品。</p>

姜几许拿了一双洁净的皮质软毛拖鞋，要帮季东霆换鞋。季东霆目光凉凉地看了眼姜几许，拒绝了。</p>

给客人换鞋是总统套房管家的工作之一，既然主人不需要帮忙，姜几许便安静地立在一旁，然后说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季先生，晚饭安排的是粤菜，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p>

“没有。”季东霆揉了下额头。虽然女人的声音还不错，但是他一直被这种琐碎的事情打扰，他还是感到烦躁。他耐着性子看向姜几许，“姜小姐，有些事你决定就好。”</p>

季东霆用了尊称，姜几许却感受到了男人还没有发出来的脾气。她赶紧说道：“那我会尽心给季先生安排好的。”</p>

季东霆来到杂志架上，翻了翻里面的医学杂志，有点意外。他的手在医学杂志上停了两秒，然后拿了一本《商业杂谈》，坐在沙发上翻阅起来。</p>

客人休息的时候，姜几许回到了套房最右边的小房间。对了，总统套房还有专门的“佣人房”，就是给管家准备的。</p>

三十平方的空间，里面有个小小的独立卫生间。外面是一张床、一套桌椅，两扇窗外面正对着S市的淮江。窗户边上有个小方架，上面放着新鲜的马蹄莲，这是姜几许给自己选的花。纯白色的马蹄莲与深绿色的丛丛小叶交叠相映，显得明亮又馥郁。</p>

晚膳是厨师部老黄亲自送过来的。端放在玉石大圆桌上，玉盘珍馐，秀色可餐。而晚膳的菜色都是姜几许决定的，一份鲜淮山黑椒炒牛肉、竹荪时蔬卷、宝木瓜盅、松茸蘑菇汤……</p>

资料上说，季东霆口味偏甜。</p>

晚饭季东霆吃得不多，但看起来对菜色并没有什么不满意，姜几许立在边上稍稍吁了口气。</p>

饭后季东霆外出，姜几许回办公室遇上了何云，何云笑着问她：“几许啊，如果这次你能得到季先生青睐，是不是还要感谢我呢？”</p>

姜几许一天下来，已经把脸上的笑容都用尽了，她对何云扯了下嘴角，随便收拾了下东西就走出了办公室。按照酒店规定，晚上她还要住在总统套房的佣人间。</p>

其实季先生并不是一个麻烦的客人，至少不会像之前的一位巨贵，提出某些刁钻要求。不过季东霆绝对不是一个能敷衍的客人。如果季东霆真是一个好伺候的客人，何云就不会把这活安排给她了。</p>

走出了办公室，姜几许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季先生大概晚上10点回来，她要在他回来之前，在一楼的大厅恭候他。</p>

姜几许乘坐VIP电梯下去，晚上的VIP电梯并没有什么人，一个人的电梯里，她靠在面上休憩，希望电梯可以降得慢点。</p>

她走出电梯，酒店的巡逻保安与她问好，姜几许微笑回应，然后是大堂经理、前台收银员、大堂副经理……</p>

季东霆还没有回来，姜几许坐在大堂左侧的U型沙发。她又看到了那个齐刘海美人，美人正翻阅着酒店提供的免费女刊，美人有一双纤纤玉手，指甲做得很漂亮。</p>

美人似乎在等人，中途打了好几次电话，突然美人站了起来，嘟着嘴叫道：“沈珩！”</p>

沈珩？</p>

姜几许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一缩，一口气堵在胸口怎么也出不来，压得心肺又酸又胀。她深深吸了口气，依旧没有丝毫的清醒，反而头昏脑涨。大脑仿佛被什么击中，耳朵嗡嗡响个不停……</p>

身后的一道脚步越来越近、越来越重。她多么希望自己可以消失这里，但该来的始终会来。她看着沈珩走到齐刘海美人身边，看着美人对他撒娇抱怨，最后看着他搂着美人消失她眼前。</p>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从头到尾没有看她一眼。</p>

姜几许捏了捏有点僵硬的手，正要起来时，眼前又多了一双黑色皮鞋。她抬头，是季东霆。她一时紧张，竟忘记站了起来。</p>

季东霆心里哼笑一声。他刚刚进来的时候，视线稍微转了下，便看到了自己的“小管家”坐在这里。不用想也知道她肯定是下来等自己的。</p>

北海实业的员工总有异曲同工之妙，每个人都想表现得殷勤又表现不到点上。比如这位管家，既然下来接他了，最后还要他上前提醒她。</p>

“在等我？”</p>

姜几许：“是……”</p>

“起来，走吧。”</p>

姜几许弹簧似的站了起来。季东霆抿了下唇角，走在了姜几许的前面，来到VIP电梯间，发现房卡忘记带了。</p>

姜几许有万能卡，连忙给季东霆刷了。电梯门徐徐打开，里面站着一对不说话的男女。</p>

注定的巧合。</p>

姜几许是酒店员工，遇上每个客人都点头微笑。她望了眼里面的沈珩和他女朋友，微微扬了下嘴角，然后刷卡、给季东霆按了楼层数。二十六楼，是总统套房的楼层。</p>

季东霆今晚在S市约见了一位老友，晚上聊得蛮好，导致此时的心情也不错。他侧目看了眼“小管家”一脸苦思冥想的模样，心里有点嘲笑：她活得可真累，又在想怎么在食物方面讨好自己？季东霆看了眼逐渐上升的楼层数，电梯里面的镜子可以看到女人白腻如凝脂的脸蛋、不盈一握的小蛮腰，以及一双假装淡定的滢滢杏眸。</p>

他主动说：“明天的早餐西式，另外之前你说的一咬即破的灌汤包，也准备一份……明天中午和晚饭我都不在酒店用餐，但是你要注意几个地方，食物上我非常讨厌鸡肉和鱼肉，太腥的东西都不喜欢，另外鱼子酱、鲔鱼、蚝之类的都不喜欢，所以有这些食材的菜都不用给我准备……”</p>

“呵。”</p>

季东霆话音未落，一道极其细微的呵声在电梯响起，虽然很轻，但是里面的嘲讽还是非常明显。姜几许大脑一热，她真快要脑充血了，她太熟悉这种嘲笑声了，不是沈珩还是谁。</p>

季东霆也停下来，目光变得冷冽。很显然，骄傲的贵客也听到了这道嘲讽声。</p>

“呵……”随后又一道呵笑声响起，声音比刚刚的那道还要重点，其中包含的情绪和内容也更复杂点。相比前者单纯的讥讽，后者里头有难以置信、轻蔑、不屑、不值一哂，但还是忍不住生气……最后化成一道似笑非笑的哂笑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