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五十五章·“先驱不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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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总是喜欢送你一些甜的东西，比如巧克力，柠檬糖，冰淇淋，他说这样会让你的心情变好。</p>

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爱笑，爱说话，总能让你觉得放松。在同盟中，他是一名出色的外交官。</p>

“我已经不会弹钢琴了。”你回应道。</p>

你的内心……好像已经变成了荒原。</p>

艺术、音乐、情感……</p>

“没关系。”</p>

他说：</p>

“我可以为你弹弦琴，只要你喜欢。等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天，希望你能细心聆听春天里的风声，大自然的声音比任何乐器都好听。”</p>

他的声音如同融化了的月色，让人能感到蜂蜜般的甜腻。</p>

“好。”你向他许下虚假的承诺。</p>

在他走后，你看着他的背影。</p>

血色的阳光落在你重新打开的界面上，一行“黎明系统献祭计划”泛着血金色的芒刺。</p>

“……”</p>

你沉默着，手指按上键盘，继续完善【二维】世界的文字构架。</p>

如果没有拿出黎明系统，你或许真的会这样做——等战争结束后，你会和你的同伴们一起，约定着春日同游，安稳地共度余生。</p>

你其实真的这么想过。</p>

也真的这么盼望过。</p>

你拉开自己的衣袖，手臂上，是上百道密密麻麻的割痕。</p>

……</p>

【我最遗憾的事情，只有我对这世界的感受还不够，我没有经历过更多故事，体会过更多人的感情，看过更多的风景。】</p>

【我今年十九岁。】</p>

【我逐渐记不清第一个在我眼前死去的人的模样。】</p>

开战第176天，你开始吃药。</p>

这是特雷蒂亚研发出的“精神稳定药剂”，可以帮助你保持最佳精神面貌，防止被人们看出倦容。</p>

神明是不允许疲倦的，你深知这一点。</p>

你经常会握紧濒死者的手掌，合上已死者的眼睛，低声念叨墓碑上的姓名，带走他们的遗愿与痛恨。</p>

在长久的战争中，你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一个“死”的概念——‘快要死去的’，‘还未死去的’，‘刚刚死去的’，‘死去多时的’……</p>

所有人都走在一条通往“死亡”的道路上，而你站在一旁，两手空空，拉不住任何人。</p>

——明明已经见惯了死亡，居然还是这么难过。这种事情，无论见证多少次也不能毫无动容。</p>

“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p>

有一天，在收殓死者遗骨时，你疲惫地看向一旁的夕。你注意到她看你的眼神不对劲。</p>

夕的黑色瞳孔微微睁大，她回答你：</p>

“你的眼里只有死志了，阿克托。”</p>

你眨了眨眼，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喉头突然哽咽。</p>

目睹了那么多死亡，你的身上居然也只剩下一个“死”。</p>

存活的生命，像萤火般一点一点散去。有些人甚至还没真正拥有过自己的生命，就失去了生命。</p>

每一条生命，都如同千斤重压，你将它们视为自己犯下的罪恶，背在自己的脊背上，深深浅浅地走下去。</p>

你朝夕笑了笑，安慰了她几句，转身。</p>

没人看见你脸上的苍凉。</p>

你咬着牙，在无人看到的地方，将头埋到自己的膝盖间，身形仿佛快要被眼泪压断。</p>

但你怎么能哭啊……</p>

领袖是不能哭的……</p>

……</p>

“诺亚，你怕我忘掉你们吗？”</p>

开战第182天，你坐在满是紫藤萝的凉亭间，询问诺亚。</p>

“怕。”诺亚说，他的眼眸像是碧海色的星云：“虽然我不认可你的理念，但我喜欢你这个人。”</p>

诺亚瘦了很多，眉眼仍然残留着骄傲。</p>

你察觉，他和你的距离正在越来越远。</p>

诺亚是一个本质上很骄傲的人，他的理念与意志都有坚固的定义。他的桀骜不驯和抗争精神体现在他的灵魂，而你的理念正在与他背离。</p>

“以前我很敬你，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有些怕你。”诺亚说。</p>

“成为了这样的人，让你失望了吧。”你说：“非常抱歉。”</p>

流水与风在庭院的虚拟影响间，就像悬挂的藤萝叶。寂静之中，只有你们二人的回声。</p>

他的手抚摸着怀中的白鸟，转身，彻底离你远去。</p>

你不知道他去了哪里。</p>

或许是去了他理想中的幻想乡。</p>

（8/9）</p>

……</p>

开战第204天。</p>

你的黑发长了又剪，剪了又长，眼中的情绪越来越淡漠，身上汇聚的源光越来越多，仿佛一对白金的翅羽。</p>

每一次战斗到精疲力尽，你都会反复念叨着同伴的名字。大多是活着的同伴。</p>

后来，你没有名字可念了。</p>

你可以号令所有人为你战斗，也可以注视他们为此死去。你承担着罪负注视这些燃烧的怨恨。人类的文明没有终结，无数人的骸骨推着你行走。</p>

——但你永远记得那一天。</p>

银发的女人倒在炮火之中，像破碎的玻璃瓶，她的四肢被人扯断了，白森森的骨头露了出来，写在脸上的油彩鲜明地表达了敌人对她的恶意。上面写着“这个女人服从于罪人，所以该死”。</p>

杀死她的，是被她救过的民众。</p>

因为她是你的同伴，所以她被杀死了。</p>

“我还……没找到……我的爱情。”</p>

她的脸庞望向天空，眼里残留着无措与迷茫，像是不理解自己为何被人刺穿躯体。残酷的人性撕裂了她。</p>

人类多脆弱啊。</p>

一点恶意，一片尖锐的金属，就能摧毁一个人。他们的数量是如此庞大，个体又是那样渺小。</p>

看着月的尸体，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你的心底里破裂了。地上的酒香让你猛烈咳嗽，呛出泪光。</p>

“为什么我要背负那么多的亡灵呢？”</p>

你不禁想。</p>

“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样的炼狱呢？”</p>

“为什么要让我变成……这样的‘神明’呢？”</p>

你紧抿着唇，将张牙舞爪的心悸与呼喊死死锁在胸腔，全身的血液都像要流淌出来。</p>

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呼吸略微发紧，太阳穴突突狂跳。</p>

神明不能流泪，你喝完了她收藏的葡萄酒，在血泊中醉了一夜。</p>

你在月色下埋葬了她，将酒液洒上她的墓碑。</p>

（7/9）</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