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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岛时差比国内早五个小时，国内六点天擦黑，冰岛已是浓夜。</p>
病房窗外黑暗张牙舞爪，无边无际，仿佛要倒灌进来，扑灭床侧唯一亮着的小灯。</p>
床头心电仪器撤去，室内愈发寂静、空荡的梁朝肃听到自己的心跳声。</p>
他计算时间，推想连城回国后做什么，说什么，她在冰岛枕戈待旦，白瑛也无法使她放松，情绪是凝固的水泥，只保留对他的尖锐。</p>
那她见到王姨，有没有痛哭，有没有把悲哀沉痛都发泄出来。</p>
而长途飞行疲累至极，她现在应该入睡了，如果没睡——</p>
华侨那套房子在三楼，两室一厅。照她性情，王姨今晚就会被接过去住。管家从旁帮忙，他仍在梁家工作，住在梁家，连城会留他一起吃晚饭。</p>
或许还会有沈黎川。</p>
门外没有声响，萧达还未收到国内汇报。</p>
梁朝肃后仰，沉进垫枕中。角度变换，阴影在他脸上延展，他眉眼阴郁也扩大，黯淡也扩大，沉抑的塌陷感。</p>
梁文菲那种挑拨，压根没用脑子，他再警惕也不会蠢到相信。</p>
他只是在想连城喜欢沈黎川什么，是他分手就接受，足够听话？还是他温柔小意，不会说“不”，再或许，是他容貌儒雅，身材清瘦，年龄相仿，足够年轻？</p>
倘若是情场如商场，分析优点，攻击缺点，将中间的平庸转化成负面，一场胜利，探手可得。</p>
可四年了，她不曾怨恨过沈黎川，甚至不怪他怯懦。</p>
若要叫他仿照沈黎川，她会接受吗？</p>
梁朝肃胸膛涌现一股灼意，慰得心脏发软。</p>
这荒谬的念头，闪现一秒又凉下去，凉得化成冰棱，扎进骨缝，冻得他心颤，刺得浑身血液都在咆哮。</p>
如果她真的接受，接受的是梁朝肃，还是无奈之下沈黎川的相似品。</p>
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呼吸间，门从外推开。</p>
萧达表情不惊不喜，不是坏事，也没有好消息。</p>
梁朝肃手撑着床，挺身坐直。</p>
萧达立在床边，“梁先生，连城小姐下飞机后送走白瑛，在停机坪见到沈黎川，他是从梁文菲处得到的消息，但连城小姐并没有与他过多交流。见面几分钟就乘苏成怀的车，去了油坊口的租房。”</p>
“房子已经请家政打扫过，连城小姐入住后，王姨就搬过去，顺道添置了生活用品，买了菜。管家帮忙检查线路和水管，五点共用晚饭。送走管家后，连城小姐就休息了。”</p>
汇报完，房间内短暂陷入沉寂。</p>
昏黄蒙亮的灯光，幽幽笼罩住梁朝肃半个身体，面容被浅灰的阴影覆盖。</p>
萧达没有直视，分辨不了是喜是怒，猜不到他会作何反应。</p>
依照梁文菲的性格，只会欺瞒沈黎川，连城流产的消息，时间越久越好。</p>
最好沈黎川永远不知情，但她忽地改主意。</p>
不仅冰岛经过告知的详细，连城回国的时间，也清楚确切。</p>
萧达觉得其中不简单，像故意要沈黎川失去理智，冲动之下与连城见面。</p>
梁朝肃靠回垫枕，窗外黑暗仿佛不那么深浓了，天际隐约有星光，他找到一两颗，出神遥望着。</p>
梁文菲的挑拨，他不信，她小心思小动作，他也没拦。</p>
连城有句话点中中心。只要他还想对两人未来有心思，就等于受制于她。那些要挟，形同核武器，能提不能来真。</p>
这次是他放她回国，放她去王姨，如果她见沈黎川，熟络、亲近，互诉衷肠，梁朝肃尚未想好办法。</p>
他学不了沈黎川，将她亲手送进别人怀里，哪怕假大方，哪怕只是想法刚起了头，他就抑制不住暴烈，灵魂都在喧嚣，嘶喊要将那个“别人”粉碎，挫骨扬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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