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饕餮酒盏（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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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山外，似龙似蛇的山奔河蜿蜒，在朝阳隐隐乍现下，气势奔腾。</p>

南星又回到了昨天白纸消失的地方，她俯身蹲下，五指摁在这青草地上。</p>

“砰——砰——”掌心随着充满生机的地下而跳动，似活人心脏，砰、砰。</p>

这下面有生命。</p>

不是人，不是兽，也不是鬼怪，而是深埋地底的古物。</p>

它们有命，却没有多少人能感知到它们活着的气息。</p>

有命的古董，才能够活到离开地底的那一日，或者被考古家挖掘，或者被盗墓贼挖走，又或者是被无意闯入的人发现。</p>

在时间的浩瀚长河中死去的古董，也化成了黄泥红土，彻底消失。</p>

游览博物馆，总觉得陈列的古物生动似活物，不是没有缘故的。</p>

南星拍拍手上的泥，又抽出一张黑纸点燃，火光灭尽，褪了黑色，又出来一张白纸。白纸触地，两角成脚，走在这满是寒露的杂草丛中。</p>

它左右晃着“脑袋”前行，拨开的草彼此摩擦，窸窣作响，像是白纸在咿呀说话。</p>

南星见它一会往左瞧一会往右看，低眉想了想，问：“是不是伪装的路口很多？”</p>

“咿咿呀呀，咿呀——”</p>

“没有路口？”南星皱眉。</p>

白纸沾了露水，“身体”越来越重，越来越软，终于走不动了，浑身瘫在地上，喘着气用“一角”拍了拍地表，随后化成一股水汽，和寒露融合了。</p>

南星蹲在它化了的地方，抓了一把土闻了闻，确定可以从这里进去。</p>

山的另一头，两条鱼在山林中快速穿行，目光凌厉，探寻着所经过的地方。它们的身躯庞大，掠过山林，却没有一点声响。</p>

邱辞微微抬头，看着它们画下的地方，默记心里。</p>

黑白两鱼的颜色渐渐浅淡，消失空中，万籁俱静。</p>

邱辞心里的地图，已经出来了。</p>

这座山下，有一处很大的古墓，埋葬着他在找的齐明刀的主人。</p>

里面还有更多的古物。</p>

太极八卦图中，有一条阳鱼，为白；有一条阴鱼，为黑。白鱼有一只黑眼，黑鱼有一只白眼，白眼通往阳间，黑眼通往阴地。</p>

邱辞远望，看见了那只黑眼。</p>

可以通往地宫的路口。</p>

朝阳已升，昨晚的篝火还没有完全熄灭，刚起床的老贺觉得有些冷，见烟火未烬，便过来烤火。</p>

阿蛋一会也出来了，他抱着自己的水壶灌了两口水，又回头瞧瞧南星住的屋子，烛火还亮着，他开口说：“南星姐也不像个淘金客，老贺，你和方哥撒谎了吧。”</p>

老贺没答，阿蛋又不在意地说：“南星姐是你们请来的警察吧，便衣调查，是不是？”</p>

“小鬼头怎么这么多话。”老贺回头瞧去，说，“姑娘睡觉就是安静，你听听钱老板屋里，鼾声滔天，还有蒋正屋里，全是会打鼾的主。”</p>

他说完还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倒是阿蛋顿住了，他再一次盯看钱老板的屋子，确实有打鼾声。他低头转着眼睛，猛地抬头说：“钱老板一直会打鼾的对吧？”</p>

“对啊，可那小子偏偏不承认，自己睡着了怎么可能知道，苦了睡在旁边的我。”老贺见他的脸色有些白，问，“在想什么呢？”</p>

阿蛋咬了咬牙，说：“阿媛姐去世后，山上就开始有鬼哭声，还有一盏鬼火晃来晃去，也是从那晚起，钱老板早睡晚起，夜里却没有他的鼾声。”</p>

老贺一愣，手心顿时有些凉，他忙捂住阿蛋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p>

钱老板扮鬼是为了什么？可不管是什么，都不能让钱老板发现。</p>

老贺知道孙媛未必就是金王杀死的，如果不是，那这里肯定有凶手。</p>

早睡晚起的钱老板，鬼鬼祟祟的钱老板，突然大方的钱老板，最可疑。</p>

“阿媛姐死的那晚，我看见钱老板天刚黑就出去了。”阿蛋挪开他的手，又一次强调，“钱老板杀了阿媛姐。”</p>

老贺一愣，看着少年信誓旦旦的脸，突然觉得阿蛋比钱老板要可怕很多。</p>

孙媛死的那晚，老贺和钱老板打牌，打到快零点才散伙。钱老板有没有杀孙媛他不知道，因为他有作案时间。但天刚黑就出去了，绝对是谎话。</p>

阿蛋在说谎。</p>

反之，天刚黑就出去的人，却有可能是阿蛋，不然他不可能不知道他跟钱老板在打牌。</p>

动静那么大，除非是聋子才听不见。</p>

他是不是也在掩饰什么。</p>

老贺突然觉得头很疼，快要裂了。他认识了这么久的人，却没有一个像人，全是鬼，全是鬼！</p>

干涸河床附近的山峦，飞鸟鸣叫，盘旋飞过，掠得林木沙沙作响。</p>

轻微的风声穿入山体，在空荡无人的地宫里叩出低微声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