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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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民竭力压制激动情绪，“现在不适合谈这个问题，我会再去了解情况。”</p>

“不用，有什么现在说。”家欢道。七嘴八舌，都说现在说。</p>

为民有点恼火：“说什么？家丽，人不能不讲道理，我爸现在鼻青脸肿浑身是伤，上次从楼上摔下来，我不认为责任全在你，可这一次，你爸就是有一百一千个理由，也不能把我爸打成那样。”</p>

他爸被打成那样？那我爸呢！家丽气不打一处来。“汤为民！你别贼喊捉贼！今天必须要有个说法。”说着，家丽上前撕扯为民，为民让着她。可越是这样，家丽的撕扯就越大力。为民道：“要打架可以，咱们出去打。”家丽也不怵。一行人拉拉扯扯到了院门外。摆好架势，家丽打算给为民来个背摔，就像当初那样。可毕竟不是从前了。为民已是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家丽使出技法，为民却岿然不动，转身，一压，家丽的胳膊反倒被压住。</p>

家丽愤然：“我老何家跟你们老汤家，一辈子都好不了！”</p>

不久之前还海誓山盟，一转眼，又成了不共戴天。汤为民和何家丽同时感觉到，两个人的距离太远了。走在一起，除非天地毁灭，两家都毁了。为民把家丽压在身下，小声说：“现在你不应该火上浇油！要先弄清楚情况。”家丽眼神充满杀气：“情况就是，我爸被打了，很可能残废！”为民急得颤抖：“问题是我爸也被打了，打人的是你爸！”</p>

“那我们就各为其主！”手用不上，那就上嘴！家丽咬了为民一口。没办法，为民只好加大力气。家丽被压痛了。家文和家艺连忙上前帮姐姐，家文拽他胳膊，家艺用手指插他鼻孔。那边厢，家欢和幼民一人手里拿着根树枝，斗得正酣。自从上回淮滨大戏院男厕所战败后，汤幼民一直憋着股气。他不服。他不相信自己斗不过家欢。这段时间以来他苦练棒法，只为今天。</p>

可是，平时练的都是虚招。所有的棒法，在家欢的一通乱舞面前似乎都不起作用。任凭他一根棒子舞得如暴雨狂风，家欢却总是直刺过去，一剑穿心，一招制敌。见姐姐被打，家欢嗷的一声，手劲加大，一棒劈至囟门。棒尖划过脸颊，幼民哎哟一声，捂住眼睛。跟着，血流下来。</p>

为民见弟弟受伤，一把推开家丽，暴喝一声：“够了！”</p>

为民赶忙抱起弟弟往医院跑。</p>

汤婆子出来了，手舞足蹈说怎么了怎么了，谁干的，谁干的？谁干的我饶不了他！没工夫吵架，救人要紧。</p>

没了敌人。战场死一般寂静。何家四姊妹立在汤家门前的空地上，忽然觉得十分落寞。家丽强烈认识到，她和为民，不可能回到从前了。</p>

生活突然变得一团乱，每个人都是。因为“斗殴”，常胜得了单位的处分，加上有伤，暂时在家中休息。幼民的视网膜受伤，包着一只眼，医生表示不会瞎，但可能会对视力有所影响。</p>

家丽没再和为民碰面。即便是上下班，她也选择走小路。小路骑不了自行车，不会遇上骑自行车的为民。</p>

最震撼的消息来自刘妈。秋芳从肥西返家之后三天，刘妈从巢湖回来了，带着秋芳爸的骨灰。秋芳爸是跳楼死的。可能在巢湖已经哭够了，刘妈回到家竟一滴眼泪也没有掉。美心深以为罕，认为刘妈心太狠。后来消息曲里拐弯传回来。死因是受不了被批斗。刘妈没哭是因为老张在那边还有个相好，相好还有个孩子。平静的生活一下涌入那么多新内容。刘妈像被雷劈了一样，一时失去喜怒哀乐。直到老张的骨灰埋好了，刘妈才失声痛哭。不为老张，他活该，她为她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哭泣。</p>

从巢湖回来，刘妈一下沦为整个区域最可怜的人。丈夫有外遇，还跳楼死了。一个寡妇，拉扯两个孩子。好在秋芳已经上班了。家丽去找过秋芳几次，每次都想要安慰她，可绕了一大圈子，正题说不出口。从肥西回来之后，何汤两家那惊天动地的一大闹，更加深了仇怨。可秋芳似乎不打算站在家丽一边。</p>

“你不应该这么鲁莽。”</p>

“可是我爸他被……”</p>

家丽没说完，秋芳就说：“冤冤相报何时了。”</p>

“你怎么打算？”家丽换个话题。</p>

“我妈现在变了个人，每天在家里摔摔打打，秋林都快被她骂出病了。我爸也是，不是人。”秋芳说。</p>

“你怎么打算？”家丽问。</p>

秋芳苦笑一声：“怎么打算？不知道，我只想在什么年纪就做什么，该承担的承担。她是我妈，我不能丢下她不管，但家里现在这个环境，我真是待不下去。”</p>

“待不下去又怎么样？家终究是家。”</p>

“一个牢笼。”</p>

“也是一个船塘子，一个港湾。”家丽乐观。</p>

“到结婚年龄就结婚，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小家就好了。”秋芳畅想。家丽意识到，在这方面，秋芳似乎总是比她超前，比她成熟，结婚？即便是为民跟她海誓山盟，说未来要一起走的时候，家丽也没想过结婚这档子事。她认为那是遥远的事情。</p>

现在更是如此。</p>

从土坝子路口，家丽和秋芳路分两条。家丽故意避开经过汤家那条路。秋芳看着好朋友背影远去。才掉转方向，沿着那条大路走。到汤家门口，她停住脚，为民妈汤婆子刚好从里屋出来。看见秋芳，她有些奇怪，但连忙笑着打招呼，让她进来。</p>

秋芳进了小院，双手垂着，依旧文文静静。</p>

“有事吗？”汤婆子问。</p>

秋芳道：“阿姨，我来就是想跟你说个事情。”还没开始说，秋芳便哭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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