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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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个样子，他那个家那个样子，而且爸现在还在孝期，关键爸生前就看不上那个什么欧阳宝。这个老三，不是这个极端就是那个极端，以前非要找区主任儿子，结果人家找了朱德启女儿，现在倒好，找了恨不得全田家庵区最困难的一家，欧阳家卖瓜子的，弟兄十个，以前穷得裤子都穿不上。”</p>

“人多力量大，也许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p>

“就是一百日他也放不了卫星上不了天！”家丽激动，“结婚过日子哪那么简单，哦，有感觉了，好吧结婚了，那要都这样，世界上也没那么多爱情故事了，像我以前结婚也做过妥协，不是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由着嘴说，说到自己，家丽才猛然察觉，说过了。险些把自己的爱情故事曝光了，关键是，还当着建国。家丽停住，改口，“不是那意思，我那时候可是一心一意的。”</p>

建国被她逗乐：“我知道。”</p>

“你知道什么？”家丽追问。</p>

“知道你的那点事。”</p>

“我什么事？”</p>

“你的那点小故事，前因后果。”</p>

“胡说。”</p>

“行啦，我会在乎那些吗？你现在是我老婆，就够了。”</p>

“算你有脑子。”</p>

“为民现在发展挺不错，说准备再开个小厂。”</p>

“是吗，你还关心他？”</p>

“他们家幼民前一阵订婚，我跟同事去了。”</p>

“怎么没听你说，怎么也没请我们家去？”</p>

“小范围的。”</p>

“汤家什么时候这么低调了，也没听刘妈说，他们是正经亲戚。”</p>

“本来不想这么早的，女方家也不愿意。”</p>

“那干吗订？”</p>

“说是冲喜。”</p>

“冲哪门子喜？”</p>

“好像说是大老汤身体不好。”</p>

“知道，糖尿病。”</p>

“说是眼睛都快看不见了。”</p>

“这么严重。”</p>

家艺的事，家丽打算缓几天。老二说得对，不能火上浇油，最好釜底抽薪。不过大老汤的事家丽倒跟美心和老太太说了。老人免不了又是一番感叹。时过境迁，两家的仇啊怨啊随着常胜的离开，似乎不再那么深重。剩下的，是对生命本身的喟叹。“人真没意思。”美心说。老太太笑道：“哦，都不老不死，地球不早爆炸了。”美心说：“我是说，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死了。”又说到常胜身上了。老太太悠悠地：“谁知道呢，命，都是命，有的人活了一百岁还不死，有的可能在娘胎里就死了，老天这么安排的，跟谁讲理去，要怪，只能怪上辈子没积德，这辈子才没有福分，不过既然老天爷没让你死，还活着，那就肯定有活着的道理。”美心道：“妈就是有福分的。”</p>

老太太轻啐一口，吐在地上，常胜去世后，她也没那么多讲究了：“什么福分，不过是个老芋头罢了。”</p>

晚饭后，美心去刘妈那儿串门，刘妈正在择苋菜。美心说苋菜也快过季了。刘妈放下菜，眼中无限内容：“都得老。”</p>

美心本来就是打探消息来的，也不藏着，问：“汤家老二订婚了？”刘妈道：“我都没去，说找了个大河北高皇的。”</p>

“天，一贯心高，怎么找到那儿去了。”</p>

“弄得急。”</p>

“听说老汤眼睛有点……”</p>

“还没瞎，也快了，糖尿病，要不是我们家秋芳保着，不知道死多少回了，秋芳现在天天还给他按摩。”</p>

美心感叹：“唉，秋芳这丫头，整个田家庵也找不出一个来，人又好，又漂亮，又孝顺，又有成算。”刘妈叹：“好有什么用，还不是掉到无底洞里去了。”美心笑道：“也不能这么说，自己愿意，苦也是甜的。”刘妈又问美心家艺是不是处对象了。</p>

“没有啊。”美心没在意。</p>

“哦哟，可能是我看错了。”刘妈把菜撂进篮子里。</p>

“你看到什么了？”美心惊，低声。</p>

刘妈说：“上次我往南菜市那边去，说那边毛刀鱼不错，结果看到你们老三跟一个高高的男的，估计也是在那儿玩的。”</p>

南菜市，跟一个男的，还高高的。美心忧心忡忡。她听到南菜市三个字就觉得不妙。</p>

晚间吃饭，小玲欢天喜地，她拿了第一个月工资，贡献出绝大多数，自己给自己买了一套新裙子，美滋滋的。家喜心痒痒，跟老太太提：“阿奶，我也要工作，我也要挣钱。”老太太劝：“你才多大，还没成人呢，再读读书。”家喜道：“读不进去。”小玲促狭，工作后她更自信，胆子也大了，从家喜书包里摸出作业本：“阿奶，看看，都是错的！红叉叉。”</p>

家喜一跃而起，跟小玲厮打起来。</p>

美心端汤进来，西红柿蛋汤。她问老太太，“老大呢？”</p>

“今儿个好像去给小年开家长会，回军分区了。”小年在市直机关小学读书。学校在舜耕山脚下，离家丽家不远。</p>

“老三呢？”美心问。</p>

“估计还在厂里。”</p>

美心朝板凳上一坐：“妈，这老三得出事。”</p>

“什么事？”</p>

“我也是听刘妈说的。”</p>

“她说什么了？”</p>

“老三还是跟那个什么欧阳家的好上了。”</p>

“就是那个淮滨大戏院门口卖瓜子的那个。”</p>

“哪还有第二个。”</p>

“家里是有点复杂。”</p>

“那不是有点复杂，是相当复杂，三街四邻，有谁敢把丫头往他们家送的，那不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嘛。”</p>

老太太稳得住：“也没那么严重，等老三回来问问。”</p>

美心道：“连外人都看出来了，我们还蒙在鼓里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