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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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路上，何家喜推着车慢慢走着。她的确在反思，反思自己为什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宏宇是不是好男人？绝对是。可他就是太听他妈的话，容易无原则，无主见，无立场。他总是想要两边讨好，最终结果是，两边都得罪尽。</p>

到这个时候，家喜才想起当初大姐的忠告，多少有些后悔了。照目前来看，她根本不是王怀敏的对手。王怀敏就是座山雕，盘踞那个山头太久。就算她何家喜是杨子荣，也经不起他们的围攻。最令她心痛的是，她唯一的内线闫宏宇，冷不防就会倒戈。算算时间，她出走有几个小时了，按平时，宏宇已经到家。正确的做法是，立刻冲出来，找她，求她回家，她或许可以摆摆姿态，考虑考虑。可现在连人影都没有。</p>

家喜失落极了。</p>

三岔路口，家喜的车轮撞到另一个车轮，她刚打算理论，一抬头，是小玲。</p>

“刚下班？”家喜问。小玲一脸倦色，嗯了一声。</p>

两个人并排，推着车走。</p>

家喜又说：“真羡慕你，还有班上。能顶替就是好。”</p>

小玲提醒她：“你不也是顶替的，我顶替爸，你顶替妈。”</p>

家喜无奈地，苦笑：“你还不知道？我下来了，我们小组必须下一个人，我婆婆不愿意下，论资排辈，我被劝下来了。”</p>

“你婆婆真行。”</p>

家喜道：“看到了吧，这就是区别，妈为了我，主动退休。婆婆呢，跟我抢一个名额，磕巴都不带打一下的。还是你好，离婚了，没有婆婆。”</p>

小玲说：“老六，你糊涂啦？我婆婆，哦不，我前婆婆，人都不在了，离婚不离婚，都没她什么事。”</p>

家喜说：“外贸，铁饭碗。”</p>

小玲不耐烦：“能不能不提这个。”</p>

“又怎么了？”家喜问。</p>

小玲不想再瞒着：“我被单位开除了。”</p>

“怎么回事？”这个消息太重大。家喜惊得暂时忘了自己的烦恼。</p>

小玲说：“他们说我偷羊皮。”</p>

“真偷了？”</p>

“那不叫偷，那是不要的废品，朱德启老婆看仓库，经常拿，她出不了货，所以跟我合作，之前是三姐夫出货的，后来给裁缝店。”</p>

家喜着急：“朱德启老婆都多大了，她好像是临时工，你是正式工，怎么能跟她学？”</p>

小玲一拧脖子：“老六，你到底跟谁一头的，怎么还帮别人说话？开了就开了，反正也没什么意思。外贸现在也不行了，死不死活不活。你看三姐夫出来了，干得不也挺好。”</p>

家喜说：“你能有三姐夫那两下？外头风大雨大，我这被迫出来才几天，已经一头紫疙瘩。”</p>

小玲提议：“要不咱俩合伙干点生意。”</p>

家喜知道老五不靠谱，先应付道：“宏宇还说给我介绍工作呢。”</p>

小玲又说：“这事不能让妈和奶奶知道。”</p>

家喜说：“这事太大，迟早得露馅，工作是顶替爸的，总得让大姐知道。”</p>

小玲说：“缓两天，等赚了钱，我给奶奶、妈还有大姐都买个礼物，再好好赔不是，到时候都没脾气。”</p>

家喜说：“那得快，朱德启老婆那张嘴靠不住。”</p>

小玲说：“她还欠我两笔款子呢。”说话间，姊妹俩已经来到家门口，小玲朝家喜打了个手势，在嘴唇上拉了一下，意思是，守口如瓶。各怀心事，两个人进了小院子。</p>

送走欧阳和方涛，家艺心里头总觉得不踏实。她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廖姐已经安排小枫吃饭了，并且强调，吃得不多。她又给欧阳家的大哥二哥打电话，老欧阳还在医院，尚未完全脱离危险，家艺说要去，大哥二哥不让，说忙了一天，休息休息，这边有人。</p>

家艺不想回自己家，一回到家，她的心就在欧阳身上，她突然觉得人生似乎走到了一个关节点。存款全没了，前半生的财富积累，一夕之间，似乎就要成为泡影。她这时候才想起当初在金满楼的酒桌上，大姐夫建国向欧阳提的建议，想想后路，劝他买淮师附小旁边的门面房。欧阳当然没听，那个时候的欧阳，对自己的生意有绝对的自信，根本想不到也不相信会有今天。</p>

事实证明，大姐夫有先见之明。</p>

悔不当初。</p>

过了龙园宾馆，就是回娘家的小路，家艺踏着雪，不自觉地朝那个方向走。一辆自行车驶过，是个熟悉的身影，是家文。家艺喊她，家文从车上下来。家艺问：“二姐，你怎么今儿个回来了？”</p>

家文说：“有点事。”她问家艺怎么朝这里来，家艺也说回家看看。家文问：“家里出什么事了吗？”</p>

“没什么。单纯想回来看看。”</p>

家文推着车：“我带你？”</p>

家艺笑笑：“这么大的雪，别两个人都摔了。”</p>

还是走路。</p>

到家门口的巷子，天还没黑透。远远地，她们看到家门口对面的楼道口站着两个人。走近了才发现是家欢和秋林。二楼有人做饭，油炸的声音，刺啦一下，跟着飘出炒毛刀鱼的腥咸味。</p>

家文和家艺跟秋林打招呼。家艺赞道：“秋林，越来越洋气了。”秋林嘴甜：“三姐还是那么漂亮。”又补充，“二姐也是。”</p>

家艺问家欢：“老四，今儿个怎么回来了？就为了见秋林？”</p>

家欢脸上有些燥热，幸亏有暮色打掩护。“是送成成上学习班，顺带过来看看。”家欢解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