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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殿下已经醒了,无、无性、性命之忧,在、在和陈太、太妃说话。”方绍朴躬身应道。</p>
“哥哥!”赵浅予已经风一样地冲了进去,留下带着哭腔的两个字。廊下鸟笼里的鹩鸟忽地在方绍朴头顶叫了起来:“哥哥,就你好看,就你最好看。哥哥讨厌。”</p>
方绍朴讶然抬起头,那鹩鸟居高临下瞥了他一眼,忽地尾巴一翘,屁股往笼外一拱。方绍朴吓了一跳,右肩已温热湿乎乎一团。他脸涨得通红:“啊?”慌乱地退了两步,差点摔下台阶。</p>
雪香阁的宫女赶紧过来行礼,带他出了院子。方绍朴又羞又窘,在垂花门出险些又绊了一跤。</p>
六娘和九娘虽然满腹心事,也被他的糗样逗得暗笑。</p>
侧厅里传出赵浅予的哭声和赵栩说话的声音。九娘抬头望着那鹩鸟,阿予应该时常这般说赵栩,被这鸟儿学去了。</p>
她望着鹩鸟,鹩鸟也望着她,又喊了起来:“美人,美人——。”</p>
“九娘子,太妃请您进去说话。”一位女使出了侧厅,对九娘行了礼。</p>
这时,西侧厅里又走出几个内侍和医女,御医院的院使和几位医官躬身退了出来。昨夜晕倒的太皇太后因不便移动,也暂时安置在雪香阁。隆佑殿的内侍宫女们都被传唤至此,占了大半个雪香阁。</p>
西侧厅的槅扇门又合了起来,两墙之隔,躺着祖孙二人,明明血脉相连,却不知道太皇太后心里的顾忌和厌恶究竟何时累积成为憎恨的?甚至想要置他于死地,却不管他体内也流着自己的血。就因为这一张脸吗?还是心头那根刺经年累月最终隐忍不下去了?</p>
九娘想起昨夜到雪香阁时见到的四娘,轻叹了一声,随女使进了东侧厅。</p>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一点一滴,涓涓细流终成河海。</p>
“你背后说我坏话,我可听见了。”屏风后头传来赵栩的声音,带着笑,应是也听到了鹩鸟的声音。</p>
“夸你好看怎么是坏话?”赵浅予的声音还是闷闷的。</p>
九娘绕过屏风,给陈素和赵栩见礼。陈素起身将她拉到榻前绣墩上坐了。</p>
“阿妧。”赵栩桃花眼眯眯笑。他就觉得似乎听见她的声音了。</p>
“六哥。”九娘声音轻柔。</p>
“你可好?”</p>
“你可好?”</p>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室内静了一静。两人不由得相视而笑起来。</p>
“我没事。”</p>
“我没事。”</p>
两人异口同声地答道,室内又静了一静。赵浅予“咿”了一声。九娘被她咿得心一慌。</p>
“你放心。”两人却又同时说了同一句话,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p>
赵浅予眨巴着眼睛看看他们,站起身:“我去看看今日可有人喂过黑云了。”陈素也站了起来:“你这里乱成这样,怕是都忘记喂鸟了,我去看看药好了没有。”</p>
衣裙曳地,窸窸窣窣一阵响后,屏风外槅扇门开了,未再合起。</p>
赵栩目不转睛地看着九娘,九娘垂眸看着他交叠在胸前的双手。见他修长手指下那张蜀锦薄被,经纬相交,细密无痕,仔细看了看,经线显出来的是黄地锦盘绦瑞花纹。不知为何,心神一恍惚,想起那句“闲拾瑞香花萼。寂寞,寂寞,没个人人如昨。”</p>
“可让医官替你看过了?”赵栩手指微微动了动:“你昨日那么折腾,也受了伤。不如我让院使替你诊脉?”</p>
“娘娘着人替我诊过了,休息几日就好。你腿上的毒,方绍朴可能全解了?”九娘看着他问。如今赵棣下狱,大局已定,只要腿伤无碍,禅位一事再无波折。</p>
赵栩伸手碰了碰右腿,皱眉道:“还无知觉,不疼。”想到昨日二人一路风雨同行,九娘当着阮玉郎的面坦承心悦自己,赵栩面容上似也开了瑞香花,他心头一动,问道:“阿妧,阮玉郎未死,你先不要去苏州了,我不放心。”</p>
这句话说了,赵栩的心提了起来,先前他前途未卜,凶险艰难,宁愿她去一个安稳地方。如今局势已定,他没法不贪心,总要先将她留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才行。</p>
九娘凝目注视着他。赵栩大概只有在她面前才会有忐忑不安小心翼翼?昨日在阮玉郎和高似两人面前,那样恶劣局势下,他也镇定自若胸有成竹。</p>
他知她,她也懂他。</p>
“阿妧,方绍朴说我这腿不一定好得了。”赵栩开了口:“你可不能嫌弃我。”他笑道:“我的三魂七魄钱财私兵都在你手里攒着了,我要是瘸了,可更得靠你了。待我和舅舅收拾完西夏和女真,你再带我一同去苏州杭州罢。我还不曾去过江南。江南风景可好?可有辣食吃?果子必定很多——”</p>
“六郎!”九娘轻声打断了他,眼中涩涩,明明知道他有卖惨的嫌疑,却说不出一个不字。</p>
赵栩收了笑,认真地道:“阿妧,你再唤我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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