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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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声止，仪式如纳采仪。一切按部就班，最后邓宛和孟在高声宣读：“邓宛孟在奉制授皇后备物典册。”</p>

九娘上前受册宝，众人跪拜册宝。孟建将谢恩表献给邓宛。</p>

礼毕后，孟在笑道：“官家应该也已出宫了，圣人先去告庙辞别祖先吧。”</p>

九娘脸上一红，幸亏敷的粉极白，显现不出来。</p>

自赵栩登基以来，卤簿礼仪一切从简，能省则省，礼部为此多次修改礼、乐、仪卫、舆服等条例。今日帝后大婚，礼部尚书一早便私下征询了张子厚的意见。得到一个“多多益善”的答案，便定定心心精神抖擞使出了全身解数。</p>

经赵栩御批后，皇帝迎亲用仪卫六千八百八十九人。比起立朝初期的大驾卤簿的两万零六十一人，已经少了三分之二。但依然浩浩荡荡，自文德殿内，直至自南边的端礼门，也只见得到旌旗黄盖伞扇无数，各类刀、矛、钺、枪、戟、斧、盾、槊在各个方阵中闪闪发亮。自第一引开始，共有六引，随后是金吾纛槊队、六军仪仗队、龙墀旗队、八宝舆；跟着是殿中伞扇、舆辇；再有六百一十四人的驾后部、扇筤、大辇、太常后部鼓吹、黄麾幡一步甲前队、金吾左右道牙门第二门、前部黄麾仗、金吾左右道牙门第四门、步甲后队、后部马队。最后是次正道黄麾一。次重翟车。次正道后黄麾一。次后殳仗等等。</p>

第一引的两位清道已经到了南门大街，次重翟车还没能出宣德门。沿着御街，一直到南门大街，转至翰林巷，一路仪仗行幕皆已完备，黄土铺地，内侍沿途洒水避尘。青色步障后，是密密麻麻的士庶百姓。远远宴乐声方从宣德楼传来，御街近南门大街的百姓们已欢呼起“吾皇万岁万万岁”。</p>

皇帝端坐于玉辂之上，四柱帷幕间，隐约得见他含笑的面容。千思万想，千辛万苦，今日终于得偿所愿，赵栩丝毫不想掩饰自己的高兴。</p>

玉辂旁的一匹大理矮脚马上，荣王赵梣抱着一只颈系红绿绸花的活雁，小身子微微后仰，脸颊上还有一处红印，他抱着两只雁儿，却不妨被其中一只啄了一口，硬撑着没掉眼泪。如今那只罪魁祸首正安安稳稳地被陈太初抱着，时不时还瞟上赵梣一眼。</p>

帝后大婚，虽然以孟府为皇后行第，却也不能遵从民间婚礼的规矩。九娘在娘家的告庙礼，庄重肃穆。孟建的训示自然也按礼法变成了：“戒之戒之，夙夜无违命！”</p>

程氏面东而立，为九娘施衿结帨（shui同睡音）：“勉之戒之，夙夜无违命！”</p>

阶下的林氏心里却想着，佛祖菩萨道君保佑皇帝永远不纳妃嫔，都听九娘的话，不违命。</p>

九娘拜别双亲，登上肩舆。众人浩浩荡荡簇拥着肩舆往二门而去。</p>

赵栩大步流星进了广知堂时，孟建赶紧起身行礼。</p>

赵栩难得对孟建这么好的脸色，一手扶住了他，转头接过赵梣和陈太初手中的活雁，双手献上，笑道：“岳丈无需多礼，当是小婿拜见岳丈才是。”话未完，他已经深揖下去。</p>

孟建抱着两只活雁，吓得赶紧侧身避开，却也受了半礼。他紧张地看向赵栩身边的奉迎使张子厚和副使陈青。</p>

陈青含笑不语，张子厚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一笑，眼风却转向一旁蠢蠢欲动的礼官。</p>

礼官被张子厚这眼神一飞，只能在肚子里叹了口气。什么礼什么规矩，唯独不能框着官家。</p>

官家任性。</p>

鼓乐声大作，三百余乐官卖力演奏。</p>

赵栩熟门熟路地往二门走去，越走越快。陈太初轻轻咳了一声，赵栩转过头，才见孟建已气喘吁吁，春日暖阳下一头的汗。</p>

杜氏、魏氏等人扶着九娘下了肩舆。程氏为她盖上六尺长的销金龙凤盖头。身后的两位尚宫赶紧将垂地的盖头拎起来一些。她们也很苦恼，皇帝有口谕，要按士庶婚礼习俗，加盖头在花钗冠上，谁敢不从。只是不知道这算亲民呢，还是压根不想外头的人见到皇后的真容。反正孟皇后是大赵开国以来第一位戴盖头的皇后，而在孟皇后身上破例的事已经无数，如今礼部和太常、宗正都只哦哦哦了。</p>

眼前一暗，九娘竟连赵栩的影子都没看着，不免有些遗憾。算起来，自生日之后，两人便再也没能相见。</p>

一方盖头，似乎隔开了外间的笙歌鼓乐，也隔开了脚步声，说话声，笑声。骤然间，九娘紧张起来，后背麻麻的。</p>

没有小黄门的宣示，没有程氏等人的问安，一双玄色金饰云纹靴出现在她身前。</p>

修长玉白的手指间，一朵红绿相间的绸花伸入了盖头之下。</p>

“阿妧。”赵栩含笑的声音在一片乐声中依然十分清晰。</p>

“六哥——”九娘控制不住眼睛酸酸的，接过绸花，两人手指相擦而过，都停了一停。赵栩翻手握住她捏了一捏，心花怒放下略有些遗憾，这盖头应该出大门前再盖上的，他太想看上她一眼了。</p>

鼓乐四起，一根红绿绸，一端在她手，一端在他手。双人肩舆早已备好。</p>

张子厚眼中发烫：“臣奉迎使张子厚奉制恭请皇后登舆——！”</p>

九娘停了一停，朝他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赵栩笑而不语。</p>

张子厚上前两步躬身道：“娘娘，请。”</p>

远远的，七娘在后头，随众人深深福下去，却又忍不住抬起眼皮，望向前方。只见九娘跨上肩舆时，身后的销金盖头微微被春风吹动，那盖世无双的郎君，伸出手来，轻轻替她压住了，不知侧耳低声说了什么，扶着她的手，将她稳稳送上了肩舆，隐约可见到他的侧脸，如春风，如春水，笑盈盈，压下满园春色。</p>

肩舆渐渐远离二门。礼部的赞者高喊：“礼毕——！起——！”</p>

林氏扑在慈姑怀中哭了起来，顾不得胭脂花了，黛眉糊了，一边哭一边解释：“奴是高兴极了才哭的——”</p>

女眷们起身，纷纷松了一口气，不少小娘子手上宫扇扇个不停，兴奋得叽叽喳喳起来，以后她们也是皇后的远亲了，婆家总要高看一等。</p>

七娘呆呆地看着远处，回过头四处看，才在角落里找到也在拭泪的六娘。</p>

十几年光阴，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了木樨院，从江南回来观礼的二娘孟娟笑着对程氏道：“下一个可就轮到七妹妹了。三婶快一些给她寻个如意郎君。我也好在家中多赖上一年半载的，送她出阁。”</p>

这世间，哪里还能寻到她的如意郎君。七娘扯着程氏的袖子喃喃道：“我也要那么长的销金盖头。”</p>

程氏啐了她一口，笑骂道：“不知羞的丫头，还真恨嫁起来了。”身边众人皆大笑起来。自有女眷考量七娘毕竟是皇后的嫡亲阿姊，看她秀丽中带着爽利，不由得也开始盘算家中有什么适龄的郎君好相配她。</p>

孟建、孟在带着众郎君和观礼亲眷送帝后二人至大门外，跪拜于地。</p>

翰林巷孟府大门外，玉辂缓缓驶动。御座上，帝后二人并肩端坐。鼓乐大作。车驾往御街宣德门方向驶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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