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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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是凌晨一点，刑侦楼除了个别窗户还亮着，其余都如这浩瀚的夜空，望过去是一片漆黑宁静。</p>

韩章将抽了一半的烟迅速熄灭，迫不及待想要与梁平分享这突如其来的新线索。</p>

刚要进屋，手机便震了一震，他拿起来一看，是林春舟发来的。</p>

【女孩的手机仍有人接听】</p>

韩章神色一凛，回了个“收到”，便快步去找梁平。</p>

虽然还无法确定死者是不是林春舟嘴里所说的那个女顾客，但怎么说也有了希望，好歹不用再像无头苍蝇般那么乱转了。</p>

他将此事跟梁平一说，果然对方也十分兴奋，连忙拍手让大家集合。</p>

“现在案子有了新的线索，就是目击证人林春舟的证词。如果真的像对方所说，死者七点时曾叫过专车前往火车站，但之后因忘记携带身份证，重新返回红梅小区去取，那这个林春舟可能就是死者生前除了凶手外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他用黑色记号笔在证据墙上新增了“林春舟”三个字，“我们现在重新再梳理一下时间线。”</p>

密布在白板上的各种资料，组成了一块块零散的拼图，而他们的任务，便是将这些证据通过组合排列、去伪存真，拼凑出那个唯一的真相。</p>

“林春舟前天早上七点在小区门口接到死者，然后对方七点二十分左右返回小区拿身份证，九点到十点间被人从身后钝器击伤头部实施性侵害，并扼颈造成机械性窒息死亡，死后即被藏尸29寸银色行李箱中。差不多是凌晨1点左右，抛尸入河，5点被环卫工发现。”他在死者返回小区和遇害之间打了个问号，“现在我们的重点调查就在这块，这两个小时，她遇到了谁？是露阴癖内衣贼……”他分出一个箭头指向内衣贼被监控捕捉到的模糊照片，又分出一个箭头打了第二个问号，“还是死者的男友。”</p>

梁平发言完毕，看向韩章，用眼神问他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p>

韩章拿起另一支笔，盯着证据墙沉吟片刻，最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或者还有个可能……”他上前将内衣贼与第二个问号之间相连，画上双箭头，“他们会不会根本就是同一个人？我们本来就推测死者与凶手有情感纠葛，现在内衣贼的鞋印出现在抛尸现场，那可不可以得出一种可能，内衣贼或许就是男友？”</p>

梁平双眸一亮，思路一下被打开了，马上部署下去：“小王，你带人去查小区附近的道路监控，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小吴，你联系专车平台调取死者资料；小陈，你……写报告去。”</p>

小陈哀嚎一声，其余人窃笑着各自分头行动去了。</p>

梁平叉腰对着证据墙呼出一口长气，笑着朝韩章道：“多亏了你这位线人，我有预感这次咱们48小时内就能破案。”</p>

韩章也笑：“什么线人，凑巧而已。”</p>

由于案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两人都如释重负，也终于能聊点别的了。</p>

梁平道：“韩章，我说真的，你在基层太屈才了。”</p>

韩章挑挑眉：“然后？”</p>

“只要你一句话，我想办法让领导同意把你调过来。”梁平拍胸脯保证。</p>

然而韩章听后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激情，甚至可以说兴致缺缺。</p>

“不用，我在派出所做的挺好。”他直接回绝了对方的提议。</p>

“整天抓个小偷小摸的叫挺好？”梁平不明白他怎么想的，“我可听说你当年是以警校第一的成绩毕业进的市局，第一就干这？”</p>

他为韩章不值，国家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刑侦人才，不该埋没在鸡零狗碎的辖区日常中。</p>

战士就该冲锋陷阵，韩章就该在一线抓捕犯人，而不是成天为了调解一些邻里纠纷耗费心神。</p>

可韩章却不认同他的想法：“小偷小摸也是为人民服务，职务不分贵贱。况且，‘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听过没？”</p>

“什么玩意儿！”梁平颇为哭笑不得。</p>

很多人都以为韩章是被下放的，是市局刑侦总队不要的他，包括韩山也这么认为。但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韩章是主动请调的，三年间从未想过要回去。</p>

两人正聊着，小吴那边调取平台资料遇到了困难，来向梁平汇报情况。</p>

“头儿，对方说太晚了，调取用户资料需要领导审批，明天才能给答复。”</p>

梁平一听就火了：“人命关天他妈跟我玩这套？”</p>

他气势汹汹离去，没多久韩章就听到身后响起对方狮吼一般的咆哮，顷刻有种证据墙上黏贴的资料都在为之颤抖的错觉。</p>

没多久梁平回来了，他问：“解决了？”</p>

梁平还有些余怒未消，粗着声音道：“解决了，丫就是欠骂！”</p>

专车平台被梁平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说要追究他们责任，当即吓得不敢再耽搁，哪怕领导睡得正香也将对方从床上揪起来。</p>

开通权限后，调取林春舟那天早上第一单订单，查到订车人手机号，再调取对方所有叫车信息，这个过程足足用了一个小时完成。</p>

而之后向电信服务商调取该手机号持有人的身份信息和通话记录，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p>

梁平照例又吼了一顿，终于在凌晨四点的时候得到了手机号持有者的真实姓名，而就在此时，查监控的小王也有了收获。</p>

“根据林春舟证词，我把红梅小区附近几个监控都查了遍。七点十三分的时候，可以看到有辆白色途观在路口调头，后排有坐人。然后到七点十九分这辆车再次出现的时候，后排就没人了，可以证实林春舟证词的真实性。同时我又调取了夜间十一点到凌晨三点间这条路上的监控，最后在一点二十三分的时候，发现可疑身影。”小王一边做简报一边用笔尖圈出屏幕上的黑影，“他遮得很严实，一直在往树丛里走，而且可以根据反光看出身后拖着个大箱子。”</p>

那个大箱子，肉眼看上去十分地像装受害者尸体的银色行李箱。</p>

梁平道：“小吴，你那儿查的怎么样？”</p>

小吴汇报道：“坐车的这个女孩叫严雨馨，24岁，身高158cm，海市人，大前天晚上七点坐动车来的江市，当天晚上十二点又订了隔天上午十点的票回海市，但这张票并未被使用。”他走过去将一名妙龄女子的照片用磁石贴在了无脸女尸的照片旁，“然后我对她的通话记录进行了交叉比对，发现她除了父母，最为频繁拨打的一个号码，来自这个人。”说着他又在严雨馨旁贴上一张成年男子的照片，“这个人名叫周洋，25岁，身高175cm，同样是海市人，从去年3月开始来江市做了房产销售，现居住地就在红梅小区5号楼401。”</p>

“房产销售……”韩章恍然道，“所以他日常踩点才不会引起大家的警惕和注意。”</p>

梁平点点头，将照片做了微调，严雨馨挪到了死者的位置，周洋挪到了死者男友的位置。</p>

“基本可以确定死者身份了，周洋有重大作案嫌疑。”他用红色记号笔，醒目地将周洋圈了出来。</p>

照片上的年轻人看上去老实、沉默，如同这座城市忙忙碌碌为维持生计辛苦工作的每一个打工者，然而谁又能想到他可能是个性变态者，还残忍地杀害了自己的女友？</p>

“作案动机呢？为什么周洋会突然向严雨馨下杀手？”小陈举手提问。</p>

作案动机在大多数案件中有着关键性的作用，有时候会起到锁定犯罪嫌疑人的重任。</p>

“从身后击打，实施性侵害，并掐死自己的女友，这更像是一种激情犯罪。”韩章看着周洋那张人畜无害的脸缓缓道，“我只能想到恼羞成怒。”</p>

“她知道了他的秘密。”梁平在严雨馨和周洋之间划拉着，“他怒而杀人。”</p>

“露阴癖内衣贼。”韩章道，“是我我也分。”</p>

这张拼图残缺的部分逐渐拼凑完毕，形成一串完整的证据链。</p>

“梁队，现在要通知家属吗？”小陈再次弱弱提问。</p>

梁平脸色沉郁下来，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道：“严雨馨的手机应该还在周洋手里。家属至今没有报案，不排除他一直在假扮严雨馨麻痹他们的可能。先别打草惊蛇，抓到人再通知，让他们……今晚睡个好觉。”</p>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他们在面对死者遗体时，仍会觉得残忍，为死者感到心痛，不敢想当女孩的至亲知道她是怎样痛苦的离世时，会是什么心情。</p>

锁定嫌犯，接下来就是制定抓捕方案了。</p>

国际惯例，动静要小，过程要稳，不能引起群众恐慌。</p>

根据周洋的行为模式，梁平考虑再三，最后决定在对方上班走出小区的瞬间进行围捕，动作力求快狠准。</p>

“六点了。”韩章看了眼窗外彻底亮起来的天空，“时间过得真快。”</p>

梁平也看向窗外：“希望一切顺利。”</p>

六点半，林春舟一如往常从红梅小区5号楼402室出发，开始新一天的工作。</p>

然而当他推开家门时，意外地发现对面的门也开了，开门的青年五官端正，眼神沉静，看到他也不出声，就那么面无表情盯着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