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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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意思？”</p>

李教授刚走至楼梯口，身后传来一道年轻的女声，带着勃勃怒气。</p>

他转身一看，就看到穿着一身黑衣的莫姗气势汹汹走来。</p>

李教授怀抱讲义，面对女孩的质问皱了皱眉，道：“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p>

莫姗瞪着他，眼睛显得更大了几分：“你别装蒜了！上学期期末考给我58分不及格，我开学重考你还给我57分！成心的吧你！不就是想让我重修吗？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整我？还是我钱送少了？你要多少钱你倒是开口啊！”</p>

她这个语气，实在不怎么好，李教授还从来没被学生这样骂过，顿时气得涨红了脸，严厉道：“我为什么给你不及格你心里不清楚吗？你大一时候什么成绩现在什么成绩？每学期旷课都擦着处分的边界线，就算出勤也是玩手机和睡觉，你这样就算给你混到毕业你论文也过不了拿不到毕业证！”</p>

他为人师表数十载，桃李满天下，对待每届学子都一视同仁、悉心教导。但凡看到那些不珍惜读书机会、荒废人生的学生，他就格外痛惜，总想敲打一番。</p>

莫姗刚入学时，李教授对她有很大的期望，是真的想要栽培她，相当看好她的天分。谁承想这小姑娘不学好，大一下半学期成绩一落千丈，心思完全没用到学习上，反而开始混起了社会，成了个小太妹，叫李教授十分痛心。</p>

谈话也谈过了，对方完全听不进去的样子，简直冥顽不灵。李教授从一开始心存希望，到后来慢慢失望透顶，现在已经对莫姗不抱期望。</p>

a大的规矩，一门课重修如果仍然不及格，将拿不到毕业证书。李教授在赌，赌莫姗会不会改正态度，幡然悔悟，重新把心思拉回学习上。</p>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像对方这样的学生他不是没见过。醒悟的，那还有救；一条道走到黑的，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p>

“我看不让我毕业的人是你吧！”显然莫姗并不理解李教授的良苦用心，她愤懑而委屈，仿佛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她，要同她做对，“你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心理变态！少恶心人了，老是一副为我好的样子，你以为你谁啊！”</p>

李教授双唇颤抖，指着她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p>

莫姗似乎还嫌不够，恶意地掀起冷笑，打开面前的手道：“我怎么说话？你就是因为自己儿子死了心理扭曲，见不得别人过得比你好！活该你死儿子！”</p>

李教授脸色煞白，仿佛被人在寒风里狠狠泼了桶冰水，下一刻就要龟裂破碎。</p>

莫姗见他痛苦，很有种报复的快感。</p>

“她说得对，你就是个伪君子！你也去死吧！”</p>

李教授一惊，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呼，整个人就迅速向后倒去。</p>

***</p>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漏进室内，洒在一头微乱的黑发上，将林春舟自昏沉的睡眠中唤醒。</p>

他睁开双眼，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接着他单手按住两边太阳穴，缓缓支起了身体。</p>

柔软的被子因为他的动作掀起一角，微凉的空气由此涌入，惊扰了枕边人的美梦。</p>

“嗯……几点了啊？”</p>

含糊而沙哑的嗓音宛如一剂强效醒酒针，附带走马灯式的回忆功能，令林春舟混沌刺痛的头脑瞬间清醒。</p>

他连忙去看身边的韩章，正好看到一只长手从被窝里探出，勾着他的腰再次将他按回了床上。接着便是紧随而上，缠绵粘人的吻。</p>

直到吻得林春舟快喘不过气，韩章才稍稍退开，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p>

他下唇上还有昨天林春舟情动下咬出来的口子，一舔之下抽抽的痛，眉毛都拧了起来。</p>

“嘶，你下嘴也太狠了。”</p>

林春舟在韩章下方，这个角度能清楚看到对方身上各种痕迹，咬的，亲的，掐的……简直像是被人虐待过一样。他眼睛都不知道放到哪里，只好盯着对方的英俊的脸庞。</p>

“对不起。”他指尖在韩章唇边摩挲着，“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回事，好像突然控制不住自己了一样。”</p>

他记得自己做了什么，甚至那一刻的想法，可却失去了拿捏尺度的能力。就像有把钥匙，将他内心关押着的对韩章的欲念尽数放跑了出来，让他化为了最原始的野兽。</p>

韩章闻言挑了挑眉：“控制不住自己？”他一开始还当这是“情难自禁”的另一种夸张说法，后来看林春舟表情不像，突然就想到自己渡给对方的那颗糖，然后就WTF了，“等等，你……我大概知道原因了，那颗糖！你还真是一点酒都不能沾啊，酒心糖都能醉成那样？”</p>

那要是喝下整瓶啤酒他不是要被干死在床上了？</p>

林春舟一愣，随即也回忆起了失控前那颗甜腻的糖果，融化时好像的确有尝到溢满口腔的酒香。</p>

他自己也觉得荒谬：“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连花雕鸡都是不吃的。”</p>

韩章无奈又好笑，将脸埋进他肩窝，嘴唇贴在对方温暖的肌肤上，语气是一副无赖样：“我可不管，你不能睡完不认账啊，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你要对我负责。”</p>

他顶着这样一身痕迹，说着这样的话，叫林春舟如何不脸热。</p>

他此生都没与人这样亲密过，先前只知道这是件叫人愉悦的事，却没想到会让人这样愉悦，仿佛所有美好事物的缩影，叫人想到就满心欢喜，忍不住微笑。</p>

“好。”林春舟唇角带着温柔的笑意，抬手揉了揉韩章蓬乱的后脑勺。</p>

两人在床上腻歪着又温存了片刻，要不是韩章下午要上班不得不起床，估计这一天他们都想在床上度过。</p>

韩章站床边，捡起地上一件衣服，发现给林春舟昨天撕坏了，撇了撇嘴，只能套一条裤子，裸着上半身去洗漱。</p>

他一身骨肉匀称，身形修长，裤子松松垮垮套着，既不拉拉链也不扣扣子，坎坎吊着胯骨，无论从前看还是从后看，都是赏心悦目。</p>

林春舟身上也不少痕迹，特别是后背，被情动的韩章抓了不少爪子印。</p>

两人一同挤在浴室，洗澡的洗澡，刷牙的刷牙。韩章剃须泡沫挤多了，拉开浴帘冲林春舟勾了勾手，手贴过去就蹭了对方一脸白沫，完了还硬要替人刮胡子。</p>

“我早就想这么干了。”剃须刀沿着林春舟的下巴轮廓慢慢下滑，韩章全心投入，认真的跟专业修面的一样。</p>

就这么边调情边洗漱，韩章花费了比平时多两倍的时间才从浴室出来。刚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手机就响了。</p>

他一看来电人是韩山，接起电话就蔫坏的调侃起对方来：“喂？受伤的心恢复了没？跟你说你那酒心糖还真不错，堪比伟……”</p>

韩山匆匆打断他，焦急道：“哥，李教授出事了！”</p>

韩章瞬间收起嬉笑之色，语气也严肃起来，一秒切换成正经模式。</p>

“怎么回事？慢慢说。”</p>

“具体我也不清楚，我们正上着课呢，突然学校里就进了救护车，我们一开始都以为是学生受伤了，后来才知道是李教授从楼梯上摔下来了，还摔得不轻，救护车拖走的时候已经没有意识了。”</p>

韩章看着浴室的方向，出于职业习惯多问了句：“是他自己摔下来的？”</p>

他这也算是问到了重点，韩山对此有些犹疑，不是很肯定道：“据说不是，有人听到了争吵声，还有人看到差不多的时间我们系一女生从教学楼神色慌张地跑出去了……大家都在传她为了报复李教授挂她科，才下此毒手。”</p>

一听说对象是莫姗，大家都毫不意外，这一对师生的恩怨，在系里早就不是秘密。</p>

韩章沉吟道：“行了，我知道了，等会儿我跟你林哥去医院一趟。你回去上课吧，没影的事别瞎传……不说了，有消息电话联系。”他看到浴室门把手拧动了下，知道是林春舟要出来了，急急挂了电话。</p>

“怎么了？”林春舟一眼便瞧出韩章神情不对。</p>

韩章也不瞒他，将韩山的话原样复述给他听。</p>

林春舟的表情随着韩章的话语一点点沉下来，最后归于一种可怕的平静。</p>

“我给李叔打个电话。”说着他转身走进卧室，找出自己手机快速拨出去一个号码，可那头直到自动挂断都没接。</p>

林春舟不死心，又打过去，就这么连着打了三个那头才姗姗接起。</p>

“你好，手机主人现在不方便接听，请问你是？”响起的却不是李教授的声音。</p>

林春舟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声线仍旧不见慌乱：“我是李教授的侄子，听说他从楼梯上摔下来了，他现在情况怎么样？”</p>

“哦哦，我正想找你们家属呢，我是a大的工作人员。人还在抢救，已经下过一次病危通知书了，你们家里人最好来一趟。”</p>

林春舟和韩章赶到医院时，李教授刚动完手术，暂时没了生命危险，只是要进ICU观察。</p>

李教授全身多处骨折，最要命的还是后脑的颅内出血，人是救回来了，能不能醒还要看天意。</p>

林春舟静静立在ICU门外，眼睛一错不错盯着那道门，似乎想要穿透它看到里面的人。</p>

韩章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对方，他自己这会儿都觉得心情沉重，就更不敢想林春舟的感受了。他知道对方一直是将李教授夫妇当做自己父母对待的。</p>

“我要怎么和李东瑞交代，他的父母……我一个都没照顾好？”</p>

林春舟轻轻皱眉，似乎极为困扰，又似万分茫然。他问韩章，是真的想要从韩章口中得到答案。他所有的笃定都失了方寸，再理智的人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p>

韩章从没见过这样的他，连那一身永不弯折的钢筋铁骨，仿佛也在这一刻摇摇欲坠。</p>

不等韩章回答，林春舟又用一种疲惫语气问他：“我难道真的是天煞孤星，克亲又克友吗？”</p>

曾经的无稽之谈，在此刻生出了无限想象，人在脆弱时，便会变得迷信起来。</p>

韩章那一瞬间简直又气又急，恨不得摇晃着他的身体让他清醒些。</p>

“说什么傻话！”韩章一把拉住对方的手，紧紧攥在手心，将自己炙热的体温毫无保留传达过去，“李教授不会有事的，你别什么锅都揽在自己身上。怎么说也是个大学生，还当过人民子弟兵呢，有点科学信仰行不？”</p>

他是真的急了，怕自己好不容易走出心理阴霾，林春舟又陷进去。</p>

指间传来的热度叫人心安，那些负面，焦躁的情绪仿佛一瞬间全部被驱散开来，林春舟整个人一凛，就像破开了周身的迷障，立马清醒过来。</p>

他回握住韩章的手，紧了紧那力度，带着歉意道：“抱歉，让你担心了。”</p>

韩章见他情绪恢复了些，心里不由松了口气。</p>

“别怕，有我在呢。”万事有他顶着，人也归他护着，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儿。</p>

林春舟看着他，眼底的温柔几乎要凝出实质来。</p>

韩章可能永远不知道，他的这句话给自己带来了多大安慰。从此以后不再孤独，不再彷徨，多了陪伴，有了归处。就如漂泊无定的候鸟，在漫长的旅途中，终于找到了可以落脚的绿洲。</p>

“谢谢。”林春舟忍了忍，没忍住，伸手在韩章后脖颈捏了两下。</p>

“你再跟我这么客气我可要生气了。”韩章以为他是谢这次李教书的事，“和我不用说谢字。”</p>

林春舟摇了摇头，按着他的后颈，额头与额头轻轻相碰。</p>

他唇角含着浅浅笑意：“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p>

韩章差点没忍住在医院里就对他动手动脚，谁能想到从前随便一句调戏都能脸红半天的家伙，现在说起情话来这么要命？</p>

医院里帮不上什么忙，韩章打电话回所里请了半天假，陪林春舟去了趟a大。</p>

在得知李教授从楼梯上摔下来后，a大学子们就展开了热烈讨论，说什么的都有，现在别说a大，整个大学城估计都传遍了这件事。a大领导眼看要控制不住言论，怕在事情没搞清楚前给李教授和a大都带来不好的影响，严禁大家传谣信谣，不然就要吃处分。</p>

这个警告并不是毫无用处，但也收效甚微。</p>

“监控我们都查过了，但由于是个监控死角，什么都看不出。”周主任擦了擦满脑门的汗，“那名学生我们也在找了，不过目前还没有她的消息，手机打不通，家里人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p>

林春舟与韩章坐在办公室内，身前茶几上摆放着两杯热茶，两人一口都没喝。</p>

“我们想看看监控。”韩章说。</p>

周主任本就头发不茂密，刘海被汗水打湿后粘成一缕缕的贴在脑门上，顿时显得头顶更秃了。他当然知道韩章是谁，对方是管大学城辖区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而且之前唐晶儿案他也是配合过韩章工作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