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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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笑了笑：“酒席定在九月十九号。”</p>

“很吉利的数字啊。新房布置好了吗？”</p>

张子越点头：“都好了。你会来吗？”</p>

我脸上的肌肉都僵住了，好半天挤出一句话：“都已经开学了，恐怕来不了……”</p>

张子越露出失望的表情来。他这个表情真是美丽，我顿时觉得我的缺席是他婚礼上最大的遗憾，差点决定即使洪水台风都要奔赴过来。可是残留的理智及时地封住了我的嘴巴。</p>

即使来得及，我也不会巴巴地跑去看心上人娶新妇，他们那厢蜜里调油，我在这头独饮苦酒，也太给自己找不自在了。</p>

我们进了电梯。张子越住我家楼下，他却只按了我家楼层的号，想必是先要送我到家。他这人细心体贴，我越想他的好，越羡慕李嫣的好福气。</p>

电梯里就我们两个人，尴尬的沉默弥漫着。我侧过头就看到他被汗水浸湿了的领口，前胸也有一片深色的V字水渍。他方正的下巴带着一点青色，挽起的袖子下是结实的手臂。还有那宽阔的肩膀和胸膛。这一切的一切都将属于另外一个女人。他们将生活在美丽的花园里，把我隔绝在外。</p>

我沮丧地叹了一口气。</p>

脚下突然一晃，电灯几次明灭之后，电梯“喀啦”一声停住了。</p>

我和张子越面面相觑——电梯故障？</p>

张子越经验老到，立刻按下了所有楼层的键。然后按铃求救。</p>

“我们这里是六栋二单元，电梯升到一半卡住了，你们快来看一下。”</p>

我估计了一下，这时候电梯应该正卡在十三楼和十四楼之间。往上走固然平安无事，若是往下掉，我和张子越的小命恐怕是不保了。</p>

诸神啊，我好像没有许愿与张君同年同月同日死吧？</p>

张子越安慰我：“珉珉不怕，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p>

我倒不怕，横竖有心爱的人做伴。他就不同了，即将做新郎官，人生美好华丽的图卷才刚刚展开，若就这样收场，未免太草率。</p>

于是我开玩笑，调节一下现场紧张气氛：“子越哥，你这时候最想念的人是谁？”</p>

张子越没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愣住了：“想念？来营救我们的人。”</p>

什么啊？“你该说，最想念的是李嫣姐。”</p>

张子越好笑：“我想念她，对我们被困电梯有什么用？”</p>

我说：“你这人真不浪漫，她看上你哪点？”</p>

“我怎么知道。”张子越啼笑皆非，“这问题只有女孩子才喜欢问。”</p>

我鼓足勇气，问：“当初是什么让你下定决心要结婚的？”</p>

张子越想了想，说：“年纪不小了，希望组建一个家庭。”</p>

“仅此而已？”</p>

“那你还要怎么样？”</p>

“你应该说你疯狂爱上李嫣姐，非她不娶，愿此生与她共度，天涯海角，永不分离。”</p>

“你倒帮我解决了喜宴上的祝酒词。”张子越笑看我。我脑子里的爱情在他看来是不切实际的风花雪月。</p>

张子越忽然问我：“珉珉呢？你都快大三了，也该找一个男朋友了。”</p>

我脸红，很不自在：“现在还不想。”</p>

“怎么？难道是有喜欢的人了？”</p>

我摇头，想想不对，又点头，再想想还是不对，又摇头。</p>

张子越笑：“怎么那么复杂？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p>

我说：“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p>

大概是我声音太小，张子越没听清：“你说什么？”</p>

我憋着一口气，终于不管不顾地喊出来：“我喜欢一个人，从小就喜欢他，好多年了。但是他不喜欢我，他只把我当小妹妹，他现在就要和别人结婚了。”</p>

喊完，似乎所有的力气也都用尽了。我坐在地板上，低垂着脑袋，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来面对他。电梯里闷热，我的心里却一阵轻松，仿佛放下了千斤大石，呼吸心跳，全部畅通了许多。</p>

张子越很久没出声，电梯里弥漫着让人窒息的沉默。</p>

当然，他应该知道我说的人就是他。他只是在思考怎么拒绝我才不会伤害到我的感情。</p>

我的感情？连我自己都觉得我的爱慕是在亵渎他的清贵高华。</p>

“喂！喂！”对讲机里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把我们两个都吓了一跳。</p>

“有几个人在里面？都还好吗？”</p>

张子越清了清喉咙，说：“这里有两个人，目前都还好。”</p>

我在旁边嚷嚷：“快把我们弄出去，这里热死了！”</p>

“等着！机器坏了，正在抢修。”</p>

要命，坏得真是时候。</p>

照例来说，女孩子表白完了就该含羞捂着脸以光速跑走，把对方晾在原地好好体会那番意思。可如今我挑电梯里表白，被困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真是尴尬。</p>

羞到极处反不羞，索性豁出去了。</p>

“子越哥，我初中的时候起就喜欢你了。我知道自己不好看，也不聪明，配不上你，所以从来不说。你别笑我，反正如今你要结婚了，我说说也无妨。说出来我心里好受多了。你也不用回应我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而已。子越哥，我叫你一声哥，你永远是我哥。我愿你拥有你要的幸福。”</p>

我说完，迎上他的目光，对他一笑。当然那不是色若春晓的一笑。</p>

张子越眼睛里闪动着我所不了解的光芒，不知道我说的哪一句话让他动容。他斟酌半晌，慢慢舒展开眉头，说：“珉珉，其实……”</p>

电梯突然猛地向下一沉。我“咕噜”滚在地上，心里大叫不妙。</p>

“喂，喂……”对讲机里响了两声。电梯的下坠停了片刻，然后就直直向下坠去。</p>

飞速下降的过程中，我只感觉张子越紧紧抓着我的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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