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初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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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的话，你大初五就赶过来拜年，一片孝心，我疼你还来不及呢……”娄二奶奶顿时也开起玩笑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脸。</p>

“哈，你也别得意，你今年是沾老太君的光，不然初五就来给你拜年，也是没有的事。”</p>

程夫人嘴上不吃亏，拉着娄二奶奶的衣服，说笑道：“瞧瞧，穿得这样喜庆出来，要不是知道年纪，还以为哪家的新嫁娘呢。</p>

“亏得你好意思，女儿都要说亲的年纪了，还打扮了这么半天，我等得茶都换了两盏了……”</p>

众人说笑热闹，程筠文文雅雅垂手站在身后，如今士子都穿斓衫，更显得身形修长，面容清俊，天生的好脾气。</p>

他守礼，满堂都是女眷，他不敢乱瞄，只悄悄偷眼看了凌霜一眼，正对上凌霜的目光，顿时窘得红了脸。</p>

两人五六年未见，彼此都长大了，仍然看得出小时候的影子。</p>

他们认识是当初在扬州的事，程筠父亲和娄三爷是同榜的进士，都外放在扬州，同衙做官，连院子都挨在一起。</p>

小孩子也是一起长大的，程筠是程家的独子，比凌霜只大半岁。</p>

凌霜小时候比男孩子皮多了，性格好强，是个孩子王，领着一帮小孩子到处玩。程筠性格文雅，被她欺负了不少。</p>

但她好起来也真是好，只自己欺负程筠，别人笑程筠娇气，她反而替程筠出头。</p>

也带他一起玩，上树掏鸟，下河捞鱼，坐了船采莲蓬，躺在船头上，荷叶盖在脸上睡觉，仿佛一觉就到了今天。</p>

六年前程筠的父亲升迁离开了扬州，回到京城，那时候他们才十来岁，程筠伤心得不行。</p>

程夫人和娄二奶奶交好，到了京城也常寄些东西来，两家父亲也常有书信往来。</p>

程筠也跟着写了信来，絮絮叨叨说着些他在京城的见闻，后来大了，要避嫌，再本名写来写去就不方便了。</p>

他就自称竹中君，凌霜称林下客，信中也说的都是诗词读书的事。</p>

有次被娴月瞟到一眼，说笑一番，把竹中君这个名号就传开了，成了家中人尽皆知的一个外号。</p>

虽然并未定亲，但大人看这阵势，其实早就默认这两人以后是一对了，定亲也只是时间问题。</p>

连娄二奶奶自己也感慨，几个女儿里，凌霜性格最古怪，完全不像个女孩子，胡作非为，无法无天，像前些天闯祠堂的那种事，她也干了不少。</p>

放别人家，一定要担心嫁不出去的，偏偏这孩子命好，生就一个程筠，和她是绝配。</p>

又是世交情谊，嫁过去也不用担心程夫人拘束她。</p>

真是天意如此，所以她管凌霜也不像管卿云娴月那样严格，反正知道她是有了着落的，偶尔放肆点也没什么，不闯大祸就行了。</p>

果然，今天程夫人寒暄完，立刻就把四个女孩儿看一阵，先拉着卿云和娴月看一番，称赞一番，最后才拉着凌霜笑道：“这是凌霜吧，果然出落成大美人了。</p>

“还记得程姨姨嘛，我小时候抱着你到处走呢，有人问就说是我女儿，程姨姨可想要个女儿了，要是能跟你这样漂亮懂事，那真是遂了愿了。”</p>

“哪里懂事？还是一样皮得很，见了人都不会叫的。”娄二奶奶谦虚道。凌霜人前还是像话的，乖乖行了礼，道：“程姨，新年好，给您拜年了。”</p>

程夫人笑眯眯，打量她一番。程筠在她身后，窘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p>

程夫人拉他手臂，他才出来，耳朵通红，给众人行礼，又和凌霜见了礼，顿时众人都笑成一团，娴月人都笑软了。</p>

“怎么不见程三哥？”娄二奶奶问道。</p>

“出去拜年去了，过几天就开猎场了，他们这些在京中的官员都要参加呢。</p>

“都是些青年才俊，咱们虽然没女儿，但参加热闹热闹，像娄二哥这样家中有千金的，自然更要去了。”程夫人笑道。</p>

“哪里，我今天还说他呢，回京半个月了，仍然一点消息都不知道，故交师友，全没联系，外面发生什么，一点也不知道，有哪些宴席也不知道，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女儿考虑一下……”娄二奶奶抱怨道。</p>

“这还不简单，娄二哥是读书人，不善交际，以后有事和咱们家那位一起去就行了。”</p>

说话间娄二爷也回来了，大家又是行礼厮见不迭。</p>

娄二爷叼着烟袋，把程筠好好打量了一阵，笑道：“筠哥儿的学问可进益了？”</p>

“刚进了举，到底如何还要看今年新榜呢。”</p>

程夫人笑道，像是想起什么事似的，看向程筠。</p>

程筠脸通红，程夫人推他一下，他才从袖中拿出来。原来是一卷文章，双手奉上给娄二爷：“一点功课，请娄叔校正。”</p>

娄二奶奶见他们说起文章来，就带着程夫人去了偏厅喝茶。</p>

卿云和娴月就先回去了，谁知道凌霜也跟上来了。</p>

“你怎么不和你的竹中君多说会话……”娴月笑她。</p>

“你不怕打，尽管开玩笑。”凌霜威胁她：“我看你今晚还想不想睡觉了。”</p>

“这怎么是玩笑，这可是正事呢。”娴月笑嘻嘻地道：“我看程筠是真出落得不错了，清清秀秀的，就是有点腼腆。桃染，你看程公子和赵景比怎么样？”</p>

这下不止凌霜，卿云也红了脸，道：“你这人，整天没句正经话。”</p>

但卿云恼归恼，却没走远，显然是要听桃染的评价，她们三个都在深闺中，其实是没见过赵景的，只听说名声大得很，但也担心赵家豪富，会养成了纨绔子弟。</p>

桃染是娴月的大丫鬟，聪明机灵，强将手下无弱兵，来京中这么多宴席，她早趁机看过赵景赵修了，听到这话，沉吟一下，道：“我也只是那天在李太尉家他们下马时匆匆瞥了一下，论好看还是赵景好看，英俊贵气，但程公子文雅温和，我觉得分不出高下的。”</p>

“这丫头也是不害臊的，还真比较起来了，这样，我把你送给大姐好了，到时候带着你一起嫁去赵家。”娴月笑道。</p>

顿时三个人都追着她打起来，要撕她的嘴，娴月对桃染是有点像姐妹相处的，不然，桃染也不会这么忠心耿耿。</p>

虽然如此，凌霜晚上却没真揍她，倒是娴月，又花了半个时辰才弄完头发卸完妆，又凑过来招惹凌霜，见她拿着一叠文章在看，扫了两眼，顿时有点疑惑。</p>

“诶，这不是程筠的……”</p>

“是。”凌霜一脸淡定。</p>

程筠一走，她就去父亲那把程筠的功课拿过来看了，程家对程筠有大期望，请的师父都极好，字也清俊，字如其人，他们又有书信往来，所以娴月一见就认识了。</p>

“诶，爹也真是纵容你，这都给你看。”娴月又放嗲：“行吧，娘疼卿云，爹疼你，我是没人要的了。”</p>

凌霜不理，娴月只好凑在一边，看了一阵，看不出个究竟来。问道：“这文章怎么样，有没有个状元夫人给你做？”</p>

“还不错，就是迂腐了点。”凌霜把文章收起来放在一边，淡淡道：“他反正向来是有点笨笨的。”</p>

娴月听出了她的情绪，等脱掉鞋子上了床，熄了灯，两人并排睡觉时，她揽着凌霜肩膀，问道：“老三，我认真问你句话，你要老实回答我，你到底喜不喜欢程筠？”</p>

“喜欢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凌霜一整个是意兴阑珊。</p>

“这话说得，你要是喜欢程筠，姐姐就把玉珠碧珠给你解决了，你就平平安安嫁到程家去。</p>

“你要不喜欢，就把程筠抛了，爹娘那边我来解决，你开开心心去寻你的如意郎君，京城那么多王孙公子，不怕找不到你愿意嫁的。”</p>

“说来说去，总归是要嫁人咯？”凌霜淡淡道：“怎么女人就要嫁去别人家里，男的就可以安安稳稳一世住在自己家呢。”</p>

“不嫁也行，那你招赘，爹这么喜欢你，也不是不行。”</p>

“我招赘，探雪怎么办？她去嫁人？”凌霜反问。</p>

娴月一时间愣住了。</p>

“那我真是不明白你要干什么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剪了头发当尼姑去？”</p>

“我倒想当尼姑去呢，只怕娘要杀了我呢。”凌霜道。</p>

“别说笑了。”娴月只当她开玩笑，拍拍她的手，道：“别说疯话了，快睡吧，明天还要去文郡主家的立春宴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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