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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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捕雀处的人。</p>

捕雀处从来不是他秦翊的捕雀处，他只是救了一匹马，官家的心腹就出现在了他的门口。</p>

他们看见了捕雀处，捕雀处的人也看见了这边，说曹操曹操到，领头的就是贺云章，他这个人真是有点鹰犬的狠性在身上的，烈日下，穿着朱色锦袍，上面遍绣翎羽，见到秦翊出现，直接打马过来，连马也不下，径直问道：“听说侯爷今日去赌了马球？”</p>

赵景输给秦翊的火炭头还没进秦家的马厩，捕雀处就知道他今天干的事了。</p>

“贺大人这么有空？连马球场上的事也管？”秦翊只冷冷回他。</p>

事不是什么大事，赵景也确实有点张扬，是该有人教训他一顿。但这人无论如何，不该是秦翊。</p>

秦家在军中的威望，至今未散，多少人都在说他像第一代文远侯，他偏偏出这样的风头，传扬出去，官家对于“民心”“威望”这些东西，有多警惕，自不必说。</p>

与其说贺云章是替官家来警告他，不如说是私人的提醒。</p>

捕雀处虽然狠，也怕碰硬茬子，秦翊能安静二十年，就是捕雀处的福气，要是真出了什么事，第一个要干脏活苦活的就是捕雀处。</p>

秦家的下人里现在还有军中的习气在，捕雀处碰上他们，还真要折些爪牙。</p>

秦翊是个聪明人，贺云章对自己这名义上的上司也忌惮，还有点欣赏，听他这样说，不由得皱起眉头。</p>

刚想硬起语气说点狠话，一眼瞥见了秦翊身后的凌霜。</p>

探花郎漂亮的眼睛往凌霜身上一扫，凌霜顿时心神一凛。</p>

他知道自己是女扮男装？</p>

哪怕是秦翊呢，第一次见到凌霜，也被混过去了。捕雀处的人真这样老辣？一眼就能看出来？</p>

凌霜不敢信，而贺云章的反应，更是神奇。</p>

凌霜本以为他只看出自己的性别，但他似乎也看出了自己的身份。</p>

不知道为什么，贺大人身上的狠意，忽然略微有些消散了，看他神色是要说句狠话的，不知道为什么打住了。连秦翊也觉得了，有点不解地看了凌霜一眼。</p>

“侯爷还是给咱们省点工夫吧，大家互相体谅。”</p>

贺云章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竟然就调转马头，带着他那些捕雀处的爪牙们走了。</p>

凌霜满头雾水，秦翊也不解。</p>

但两人也没多思考贺云章的问题，而是忙着把火炭头带回府中，给养马仆看看，赵景倒也没怎么打火炭头，虽然上次桃花宴抽出的疤还在，但火炭头的状况还不错，毕竟这种等级的马，秦翊也不过几匹，赵家更是只有一匹这么好的，赵景也还没奢侈到可以随意折磨火炭头。</p>

也因为这缘故，秦翊还按数目给了赵景买马钱，毕竟赵景输了这么贵重的马，对家里对赵擎都要有交代的。</p>

当然，赵景还是会狠狠记仇的。</p>

凌霜跟火炭头的关系好得很，她其实没有过一匹好马，养马花钱倒是小事，主要还是娄二奶奶不愿意。人家是吃百家饭，凌霜是骑百家马练出的骑术。</p>

她喜欢火炭头，火炭头更喜欢她，马其实是很通人性的动物，凌霜当初拿娴月的兰花霜给它上药的事，它肯定还记得呢。</p>

凌霜一摸它的头，它就自己凑了过来，用头拱凌霜的手，大眼睛十分信任地看着她。</p>

“等我过两天宽裕了，一定送一船料豆过来，还买些果子来，你和紫燕骝分着吃。”凌霜对火炭头说道。</p>

秦翊抱着手在旁边，看她跟马厩里的马说话。</p>

“对了，秦翊，你知道马的蹄子是怎么长的吗？”凌霜还要考他：“我也是从书上看到的。”</p>

“马是踮着脚站着的。”秦翊一下子就回答了：“军中养过马的人都知道。”</p>

为什么是军中才知道呢，凌霜没有往下细想。</p>

那本书上也是从马的骨头分析的，而军中，是能见到马的骨头的。</p>

西戎人的骑兵厉害，军中就用铁锁子阵破过，据说可以拦住全力冲锋的重骑兵，马的速度，猝然摔倒，会跟有些人骨折一样，把骨头茬子都摔出来。</p>

“你这都知道。”凌霜摸着火炭头的脑袋，笑道：“其实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觉得你救了火炭头，是值得的，你想啊，马这种家伙，这么强壮的身体，这么脆弱灵巧的腿和马蹄，像天生就是为了奔跑而生的动物。</p>

像火炭头这样的野马，被人类驱使已经很可怜了，还要落在赵景那种人手里。一辈子还能不能自由自在地奔跑呢……”</p>

“马不会想那么多，它们能吃到料豆，就比什么都开心了。”秦翊一点不买账。</p>

“但我们是人，我们可以想这么多嘛……”凌霜笑着，摸了摸一旁的紫燕骝。</p>

秦家的马过得就舒服多了，听说天气好的时候秦翊还会带它们去乐游原上吃草，京城人都知道偶尔在那可以遇到秦侯爷。</p>

其实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讲礼的世家，这时候已经在安排晚上的事了。秦翊也自然不例外，在旁边吩咐小厮：“去凝心堂说一句。”</p>

说一句什么呢，秦翊没说，但凌霜过了一会儿，看了看天，想起自己晚上去哪还没着落呢。</p>

“你没地方去的话，可以留在我家。”他道：“我会打发人告诉你家里，说我母亲把你留宿在我家了。”</p>

未婚女子，要在外面留宿，必须有亲密的女性长辈陪同才行，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清河郡主这种身份极高的贵人或者命妇挽留，算是荣宠。</p>

秦翊这家伙是在礼节中泡大的，他和贺南祯一样，不讲礼是不想讲，真讲起来，比谁都妥帖。</p>

秦侯爷从来什么多余的事都不做，今天一做就做了两件，不仅收留了火炭头，也收留了凌霜。</p>

凌霜本能地对他和他母亲的关系有点好奇，难道清河郡主真的跟传说中一样，一心向佛，连自己的儿子也没有半分温情吗？</p>

自己在秦翊眼中看来，是不是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呢？</p>

但如果火炭头一辈子都不能自由自在奔跑，那上天为什么要给它一匹马的身体呢？</p>

凌霜不在军中也知道，马伤了腿，基本等于死路一条，和牛与狗这些都不同，马的骨骼构造，是非常微妙的平衡，伤一条腿，很多时候就再也无法站立，因为其余的腿承担不了压力，也会迅速坏掉，站不起来的马，就会迅速死去。</p>

天生为奔跑而生的骨骼，在不能奔跑后，基本就等于死亡。</p>

如果上天不是要让她娄凌霜做那匹离群的野马，为什么要给她这样的天性？</p>

为什么要让她喜欢外面的世界，喜欢宽广辽阔的天地，为什么要让她拥有智慧和勇气，为什么要让她觉得，哪怕只能爬上屋顶看看一晚上的月亮，也比一辈子困于内宅享受荣华富贵来得有意义。</p>

命运像跟她开了个残酷的玩笑。</p>

而她选在今天戳穿这个玩笑。</p>

“秦翊。”</p>

她抚摸着火炭头，却忽然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他。</p>

“你今天回答了我的问题，我也还个礼给你吧。”她道：“我们去个地方，我让你看看另一个问题的答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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