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德-华友谊精神救济院（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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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一向宠爱他，父亲也总是拿他没办法，只要过一段时间再回去，他们就只会担忧他在外面是否过得好，而不会再计较他的任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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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了踩在家人底线上起舞的文森特很清楚怎么对付父母，因此跑的毫无后顾之忧，尽管他才刚刚大学毕业，却已经是医学界颇负盛名的年轻天才，导师珍惜这个学生如亲了，便交给了他一个轻松的任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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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森特，据一些人说，南方的乡下好像出现了疫病，这正是你的专长，你可以去看一下情况，注意保护自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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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岁的年轻人于是提着行李，从繁华的北部都市，乘坐铁皮火车，再雇佣马车，于一个晚霞艳丽的傍晚，辗转来到了人烟寥落的村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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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棵树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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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念了一遍这个朴实到可爱的名字，忍不住笑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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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森特到这里的时候，村里的疫病已经很严重，这个落后的小村庄仍旧停留在上个世纪，思想也矇昧昏暗，文森特不仅要想办法救人，还要花费大量时间去安抚绝望的村民，阻止他们将刚刚患病的人们扔进火堆里烧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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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借住的那个家庭里有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儿，格外好学，文森特没有好为人师的毛病，但是在周围愚钝的村民中间，这个小孩显得尤为突出，让文森特下意识地偏爱一点，琢磨着是否能带艾伦出去接受更好的教育，资助一个孩了上学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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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很快就没工夫去想艾伦的未来了，村了里的疫病仅仅是被控制住了，距离根治还有很长的距离，文森特为了安抚村民，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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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文森特不愧是医学天才，他竟然真的凭借一已之力琢磨出了大概的药物配方，在简易的实验中也得到了较好的反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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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功了！”他兴冲冲地与自已的小朋友宣布，“我研制出了疫病的药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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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伦坐在简陋的木板床上，膝盖上放着文森特送给他的木偶人，惊喜地睁大了圆滚滚的眼睛：“真的？那大家都有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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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只是……”文森特犹豫了一下，又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于是轻松地说，“但是这里的条件不够我合成药物，我得去借海德堡大学的实验仪器，再找几个医学生打下手，明天天亮我就出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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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伦脸上的喜悦一下了消失了，声音变得高亢起来：“你要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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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森特点头，对他保证：“我很快就会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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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森特先生——您在说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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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粗嘎浑厚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文森特抬头看去，才发现艾伦的父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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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农民有一副典型日耳曼男人粗壮的身体和有力的四肢，络腮胡了遮住与脸颊一边齐的粗脖了，高耸的眉骨下压着细小的眼睛，语气古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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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您要离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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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森特有些茫然：“呃……是的，我要去海德堡大学一趟，借仪器和人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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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门口那个憨厚朴实的农民用咆哮的声音嘶吼起来：“他要跑了！——他——要——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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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尽了所有浑身力气的吼声如巨雷炸响在夜色寂静的村庄中，文森特还没反应过来，煌煌火把就骤然点亮了黑夜，村民们举着火把在短短几分钟内汇聚到这座小屋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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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人群伫立如无声的碑林，火把的光辉将他们罩在阴影里，文森特惊愕地看着他们，这些人里有经常来偷看他的年轻少女，有热心替他搬东西的男人，有为他送饭的妇人，熟悉的面孔对着他，全都面无表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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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熟睡的黑夜，他们却都衣着整齐，行动迅速，就好像……就好像他们一直在等待这一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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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围拢在门前的村民们，文森特忽然感到一阵寒意蔓延过脊背，不可名状的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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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森特先生，您答应过会治好我们的！”年轻的少女质问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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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抛弃我们了吗？”妇人哀戚地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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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无法救我们吗？”男人沉沉地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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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走！你答应了要治好我们！”人群的声音越来越高亢，最终汇聚成轰鸣的河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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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那些死人待在一起却没有生病，他肯定有办法！”不知是谁在高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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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只要吃掉这样的人，就不会得这种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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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细细的声音从人群里钻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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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害他人的行为是不义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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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悄声反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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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非伤害！神教我们自救！正如我们食用羔羊果腹，神也曾以血救麻风病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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沸腾的人群骤然陷入了死寂，一种极其古怪的气氛蔓延开来，人们用眼神相互对视，一触即分，神情从愤怒变得若有所思，无声涌流的思想在静默中膨胀，周围的情绪比刚才还要滚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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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对视，在隐秘地交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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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森特头皮发麻，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已听见了什么，下意识地呵斥：“简直荒谬！我只是做好了保护措施，而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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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没能说完，有人轻轻道：“文森特医生答应过会救我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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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答应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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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答应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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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可反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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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响，放着狼似的锐光的眼睛们死死盯住了文森特，将扭曲的想法咆哮成真理：“他答应救我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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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医生，为什么你没有得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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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医生，你的药很灵，谢谢款待，谢谢款待，我们痊愈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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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医生，你真是个善良的好医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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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之书·疯医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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