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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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陈深扬将手从她手中抽走的时候，路小雨觉得自己心都碎了。</p>

她惶惶不安地注视着他苍白瘦削的脸，他像是一眼便忘了她的存在一般，只缓慢低沉地应着兄嫂的问话。</p>

他甚至都不问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p>

路小雨心里一酸，堪堪转过头，正对上陈栩错愕的视线。</p>

路小雨很敏感，陈栩那个眼神让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被他发现了秘密，她失态地后撤一步，和病床上的男人拉开距离，男人也察觉到了这个，总算不紧不慢地转过了视线，他沉沉的视线在她和陈栩身上来回一扫，好似也看出了什么，但什么都没说。</p>

“你是怎么回事啊，这么不注意自己的身体，难道非得让我这个哥哥白发人送黑发人才甘心吗！以前做刑警的时候是，现在做了片儿警还是这样！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你什么时候可以爱惜自己一点？！”</p>

陈宝方还在指责陈深扬，他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哪怕陈深扬不断安抚他也没有用。</p>

陈宝方甚至红着眼睛说：“要我说你干脆辞职算了，你愿意跟我一起经商可以，实在不行你什么都不敢呆一辈子也没问题，我也养得起你！我真的受不了了深扬，爸妈走得早，现在就剩下咱们兄弟俩相依为命，我真的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每天陷入危险之中，去年春天如果不是林娅你可能就死了，我真的不敢想……”</p>

可能就死了。</p>

林娅。</p>

路小雨敏锐地捕捉到这几句话，诧异地望向病床上的男人，他刚刚醒来，还很疲惫，长眉蹙着，尽管陈宝方絮絮叨叨，但他半点不耐都没有。</p>

他极有耐心地应答安抚着兄长，在路小雨望过去的时候，他眼睫颤了颤，没看她，也没言语。</p>

路小雨到底是个聪明的姑娘。</p>

又或者说，她对陈深扬的事情都记忆深刻。</p>

她想起了刚和陈栩熟悉起来时，陈栩提到过他小叔是出了事调到派出所的。</p>

出了什么事？</p>

难不成和陈宝方说得差点死了的那次有关？</p>

林娅又是谁？</p>

即便不知道确切的字眼，但只听着名字，女人的直觉就告诉她，那应该是个姑娘。</p>

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路小雨慌张地往后退了几步，沉思片刻，她直接转身离开了。</p>

陈深扬在她离开时终于将视线转到了她身上，他薄唇开合，似乎想喊住她，但终究还是没有。</p>

他抿起唇瓣，目光落在陈栩身上，陈栩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脚步动了动，最后还是追了出去。</p>

陈深扬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成拳，嘴上还要应着陈宝方催促他辞职的话。</p>

他心烦意乱，眼底满是矛盾与颓丧，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他此刻的模样竟有些像最开始的路小雨。他让路小雨走出了那份阴霾，自己却好像陷了进去。</p>

陈栩在医院门口追上了路小雨，他拉住路小雨的手腕，她身子一震，转眸望他时不知是不是把他当做了别人，眼底有不深不浅的失望。</p>

“……你以为是他来追你了吗？”即便他没提名字，路小雨也知道他说得是谁。</p>

她有些难堪，抽回手转开了脸，迈着步子往前走。</p>

陈栩跟上她，两人顶着烈日炎炎往前走，却都察觉不到炎热。</p>

他们甚至感觉到冷，人真的很奇怪。</p>

走了也不知道多久，等到开始有树荫，周边渐渐没人之后，他们才停下了脚步。</p>

“你知道了。”路小雨打破沉默，单听说话的语气似乎是已经冷静下来了。</p>

陈栩过了一会才说：“我应该更早知道的，这一切就发生在我身边，我却毫无所觉，我总以为自己对一切都很敏锐，今天才意识到我还是太自信了。”</p>

路小雨低着头说：“这不关你的事。”</p>

“这怎么可能不关我的事呢？”陈栩自嘲道，“我真是个傻子，小雨，我真傻，真的，我竟然还在情人节的时候拜托小叔去查你在哪里，你们那天一直在一起，对吗？”</p>

路小雨心里咯噔一下，半晌才蹙眉说：“没有一直在一起，他后来走了。”</p>

陈栩点点头说：“哦，那看来还好，也幸亏那个人是我小叔，如果换了别人，说不定就是我害了你了。”</p>

路小雨有些费解地抬起头：“你为什么这么说？”</p>

陈栩注视着她的眼睛牵强笑道：“因为我觉得你们之间的感情有很多发展机会是我提供的。”</p>

路小雨偏开头说：“我和他认识时，跟你还不熟。”</p>

陈栩看着她说：“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在高考之前就认识他了？”</p>

路小雨没言语，但沉默也是种回答，陈栩知道他猜对了。</p>

两人之间再次安静下来，陈栩有很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p>

人生最无奈的不是你发现你爱的人不爱你，而是你发现你爱的人所爱的人，你万般努力都比不上。</p>

陈栩一直很崇拜自己的叔叔，他们年纪相差七岁，经历天差地别，无论是被遗弃的出身，还是艰辛长大，又坎坷危险的职业经历，陈深扬的每一处都不是他这个“孩子”可以比拟的。</p>

他很清楚自己和陈深扬的差距在哪里，又有多大，所以在发现路小雨喜欢的人是陈深扬时，他才会那么伤心难过，甚至是绝望。这是在沈期总纠缠路小雨时从未有过的情绪。</p>

他慢慢低下了头，不多久又抬手捂住了脸，转过身去背对着路小雨。</p>

路小雨犹豫了一下，低声问他：“你没事吧？”</p>

陈栩没有很快回答，她等了许久，他才鼻音很重地说了一句“没事”。</p>

只这两个字，路小雨就知道他哭了。</p>

她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混蛋，不管是对自己爱的人还是对爱自己的人。</p>

这个世界上爱她的人已经不多了，可她还在伤害他们。她又想起了自己之前那个理论，她爱陈深扬，就像陈栩爱她，陈栩之于她，又像她之于陈深扬。她之前在陈深扬面前哭泣哀求的时候，陈深扬的心情应该就像是现在的她吧。</p>

满心的愧疚却又无能为力，能做到的除了道歉，就只是坚定拒绝。</p>

“对不起。”路小雨心情极其复杂，她眼前仿佛出现了过去陈深扬拒绝她的画面，她哑着嗓子说，“这都是我的错，我很抱歉，我早该离你远远的，如果这样也不会让你的感情一再加深，我早该切断我们之间的联络……”就像陈深扬不止一次说过，以后不要再联系了。</p>

只有那样，才能真的让一段感情慢慢淡去，虽然她对他的感情从未因此减淡。</p>

路小雨忽然觉得身心俱疲，什么都不想继续下去了，她吸了口气对陈栩说：“虽然你发现了我对他的感情，但请你不要告诉别人，因为这是段注定不会有结果的感情。他不爱我，是我自己在爱他，我不想给他带来麻烦，从今往后可能也不会和他有什么过多联络，所以……”</p>

“你是不是也不想和我再有什么联络？”陈栩忽然转过了身，赤红的眸子紧盯着她，让路小雨下面的话直接转变成了一个简单的“是”。</p>

陈栩笑了起来，笑得眼泪直流，他忽然又紧紧抱住了她，路小雨愣愣站在那，听见陈栩把脸埋在她颈间低声道：“小雨，既然你觉得你和他不会有结果，那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我？我不介意你心里喜欢的人是谁，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