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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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给我做出这副样子！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装出一副大方的样子干什么？现在祖母完全向着你，别说你想嫁给我，就算你想要侯府都可以！你就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不然你这么多年做的事不就白费了？”</p>

听了萧景行的话，林婉愣了好一会儿。她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可她从没想到在萧景行的心里自己竟然这么的不堪！她是喜欢他，是想嫁给他，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老夫人逼他娶她！</p>

她刚想解释，就听到萧景行继续说：“你想做侯府的女主人，我成全你。你成了萧府的女主人，以后便可以过你想要的好日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p>

“你以为我想要的是荣华富贵？！”林婉追出去问他，“萧景行，你竟然是这样想我的？”</p>

他停下脚步，却头也不回，“不然呢？不然这些年你们为何要逼我去建功立业？不然你为何连陪我一同去边境的决心都没有？你想要的荣华富贵、显赫名声我给你，别的……你就别想了！”</p>

“我……”林婉死死地咬着唇压下眼里的泪意，她没法解释，那时候他第一次随大军远征，边境苦寒，战场又凶险万分，他虽然有一腔热血，却到底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他会胆怯，会迷茫，会害怕就此孤零零地死在异乡，她抱住他的时候，他浑身都在发抖。</p>

“跟我一起走吧，林婉，跟我一起走。”他说。</p>

她也想和他一起去，可当时侯府风雨飘摇，全靠老夫人替萧景行稳住后方。如果她不陪在老夫人身边，老夫人根本撑不下去。</p>

当时她也跟他解释了，可是他如同一个任性的孩子，一旦不满足他的要求就会孤注一掷。“管他什么侯府，我不要了！你们跟我一起走，我去哪儿你们就去哪儿，大不了再也不回金陵了！”</p>

可是他可以任性，她却不可以，所以她拒绝了。老夫人不可能放弃侯府，而她，不能不管老夫人。</p>

他走的时候还是一个最普通的士兵，走在人群中，背影既孤寂又决绝，连她为他准备的行囊都没拿。之后整整五年，他没有给她写过一封信，直到他成了主将，打了胜仗凯旋而归。</p>

最终，萧景行还是娶了林婉，不过在成亲次日，老夫人就过世了，以至于府中毫无刚办喜事的喜悦感。</p>

老夫人留下遗言不用守孝，只希望侯府子嗣兴旺。萧景行一连几日都没有回府，某天却回来和林婉圆了房。只是两人同床共枕，却无一丝温情。</p>

新婚当晚，林婉默默地哭了一夜，第二日起来跟没事人一样操持家务、管理侯府，老夫人刚去世，她便将府中中馈抓在手里。他笑她薄情只在乎权利，府中其他人也偷偷看她笑话，但是无论如何，她终是成为了侯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p>

冷氏闹了几次都被她压了下去，萧景行也不管，只冷眼看着她俨然成为了老夫人最满意的样子。</p>

林婉知道他对自己的厌恶，只能逼着自己不去看他的眼睛。她最喜欢他那双眸光潋滟的桃花眼，却也知道，那双眼睛再也不会对自己笑。</p>

从前他看不起她的出身，于是她努力地去学那些大家闺秀，跟着老夫人学习礼仪、学习规矩、学习掌家，可是后来她已经做得很好了，行走坐卧完全符合一个大家闺秀最优秀的标准，就连宫中教礼仪的女官也挑不出一丝错处来。</p>

可他还是嫌弃她。</p>

也是，一个人不管怎么学习模仿别人，骨子里的东西是改不了的。她只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十一岁以前她只是他眼中粗俗不懂规矩的野丫头，怎么比得上那些出身高贵的世家贵女？</p>

现在，他对她更是厌恶。只是碍于老夫人的遗命，又顾忌名声，所以不得不让自己占着他的正妻之位。</p>

他们是真正的相敬如宾，除了少有的完成任务式的亲密以及必要的交流，他们没有任何的互动。疏离得好像只是住在一起的两个陌生人。</p>

她有时候想，他那么不喜欢自己，又何必彼此纠缠，相看两相厌？</p>

可那时候，他刚被皇上任命当上龙霆卫的统帅。他年纪小，虽然打仗很有天赋，却不善应对人情往来、阴谋诡计。可龙霆卫是天子近卫，其中关系错综复杂，有人传出他是因为出身才当上统帅，对他使绊子的人很多，不服他的人更多。</p>

他受了刁难，有些自暴自弃，常常喝得醉醺醺地回来，她便守在他身边替他擦拭身体，喂他喝醒酒汤，抚摸着他的头发，鼓励他勇敢地向前走。只有这时候的他才会露出少有的软弱的一面，靠在她怀里暂时收起身上冰冷伤人的刺。</p>

他用两年的时候排除异己、建立威信，坐上了龙霆卫统帅的位子。也用了两年的时间，一点一点让她彻底死心。</p>

刚开始，她也曾放下作为萧家当家夫人的矜持，质问他和外面的女人有没有关系，他却毫不在意地回答：“有没有关系很重要吗？你只要做好你的萧家少夫人，其他的不用你管。”</p>

她还想问，他便拿名声压她：“你是萧家的少夫人，以后还会是侯夫人，你得宽容大度，那些女人再如何，也不会越过你去，你还担心什么？”</p>

“我……”林婉不知该如何说，说她担心他喜欢别人？她没有这个资格！</p>

“行了，你想要的我都给了，整个侯府都是你的，人要懂得知足。”他总是连敷衍都不耐烦，找个借口匆匆离开。</p>

知足，知足，林婉以前以为只要能在他身边看着他就知足了，可是她竟然起了想要更多的念头。真是不知好歹！</p>

从那以后，林婉便不再要求什么了。她做好她该做的事，帮他打理好萧府，人情往来、官场应酬。他不会的她替他打算好，他不喜欢做的她在背后替他做好，终于，他稳了龙霆卫统帅的位子，还赢得了圣上的嘉奖。</p>

如今，他可谓是天子跟前的第一红人。即便有些人知道他早已娶亲，可一查清林婉的出身来历便自动将她忽略了。更何况，萧景行自己并不看重林婉。是以，把主意打到萧景行头上的人并不在少数，而萧景行也并未抗拒。</p>

起初，她听别人说起时还会觉得心痛，可痛着痛着，便麻木了。她不再问，也不再关注，却也开始抗拒和他同房。</p>

就算她再卑微，也有她坚持的底线。</p>

现在苏瑶也回来了，她时常出现在侯府前院，府里的人喊着她苏小姐，却将她当成了女主人一般。就连冷氏，也口口声声表示苏瑶才配当自己的儿媳妇。</p>

苏瑶也曾来看她，娇俏活泼的少女穿着一身粉色裙子，头上的蝴蝶步摇一晃一晃的刺痛了林婉的眼——那是萧景行从边关带回来的，随手扔在她的梳妆台上，她曾经偷偷戴过，但是因为担心不够端庄而收了起来。</p>

她是侯府的少夫人，她必须时刻保持端庄沉稳，哪里比得上苏瑶这一身鲜活的气息。</p>

苏瑶爱笑，笑起来十分娇俏。就连她理直气壮地骂她配不上萧景行的时候，也带着娇俏的笑容。</p>

她说，林婉姐姐，景行哥哥喜欢的是我，你为什么要鸠占鹊巢？</p>

她还说，昨日她生辰，萧景行包下了金陵城最大的酒楼为她庆生。她贴身佩戴的玉也是他送的。</p>

林婉看了一眼，便知道她没说谎，那玉极为珍贵，和萧景行身上的是一对。</p>

林婉笑着回应她，请她坐下喝茶。不知怎么的，茶杯一歪，滚烫的茶水泼了出来，苏瑶被烫到哭着尖叫起来。她回头，只看到萧景行不悦的眼神。</p>

她将自己同样被烫伤的手缩到袖子里，知道是时候该让位了。</p>

这么多年，她对老夫人的感恩，对萧景行的爱慕，让她心甘情愿留在萧家，做一个端庄温婉的世子夫人，替萧景行稳定后方，陪他渡过难关。</p>

可她不开心，她其实不愿意去争也不愿意去抢，不属于她的，她不要。</p>

如今，她功成身退，也算是对得起老夫人了。</p>

“少夫人？”陈玉见林婉发呆喊了一声。</p>

林婉回过神来，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陈玉第一次见她这样笑，顿时被那笑容晃花了眼，回过神来，只见林婉已经提着裙子走出了。</p>

她有些纳闷，少夫人的步子好像……有点轻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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