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刺头和关系户的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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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莹正和隔壁邻居隔墙对骂，“王八蛋，你他妈的王八蛋。”</p>

黄玲觉得宋莹不该在孩子们面前骂粗话，但单论事件，她百分百支持宋莹。</p>

小巷有两条盖着镂空水泥盖板的水沟，每家小院门边有个金属出水管，院中的积水可以从出水口排到水沟中。</p>

庄林两家的小院是巷尾最后一家，左侧院墙有邻居，右侧没有。</p>

邻居敲掉了院墙墙角的两块砖，等于又挖了个洞，他家院中的积水就有了两个出口，除了从出水口排到水沟中，还可以从洞口排到庄林两家的小院中。</p>

宋莹怒骂，“我去报告房管科，你丫个王八蛋，等着！”</p>

隔壁是关系户，也不是吃素的，“你以为厂里待见你，你是刺头，厂里才把你安排在最后一家，拉屎都要跑几百米。”</p>

宋莹怒极反笑，正要反唇相讥，黄玲鼓足勇气开口，“这事，你们没道理，我和宋莹一起去房管科。”</p>

隔壁用离间计，“黄组长，你别帮她，你和庄老师都是老实人，厂里欺负你们，安排你们和刺头住一个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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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连淹了两次，院中积水、泥泞满地，所幸冬季雨水少，积水没有进屋。</p>

林武峰不声不响地运了几麻袋泥巴回来，堆在院子角落里。</p>

一天早上，黄玲醒来后准备去厨房烧水，她睡眼朦胧地打开家门，呆了。</p>

院中满是积水，几片枯叶漂浮在水面上。</p>

东西厢房、厨房门前都用麻袋堆出了一个高门槛，麻袋里的泥巴挡住了积水进屋。</p>

宋莹和林栋哲都穿着胶鞋，站在院墙洞口处刷牙，宋莹听见开门声，愉快地对黄玲喊，“玲姐早，你穿双胶鞋再出来，昨晚下大雨了，武峰把出水管堵了。”</p>

林栋哲吐出一口牙膏泡沫，泡沫随着地面的积水从洞口向隔壁院子里流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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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降了几天大雨，因为林武峰堵住了自家小院的出水管，两个院子只能靠一个出水管泄水，两个院子都成了洼地。</p>

庄家兄妹都没有胶鞋，幸亏庄超英不在家，庄图南穿爸爸的胶鞋，背着庄筱婷进出院子。</p>

庄超英不在家，林武峰不好和黄玲接触，他让宋莹来向黄玲解释。</p>

宋莹快言快语，“玲姐，这房子搞不好要住大半辈子，我们不能大半辈子动不动被水淹，而且，要是这事我们忍了，他们只会得寸进尺，更欺负我们，我们不能软。”</p>

黄玲迟疑，“要不要先报告房管科？”</p>

宋莹道，“武峰家是农村的，他爸死得早，村里人欺负他妈，他护着他妈带大了弟弟妹妹们，他有经验，听他的。”</p>

宋莹说服了黄玲，她默许了林武峰继续堵出水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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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继续下，出水管继续堵，两个小院都是满地泥泞，一池污水。</p>

唯一不同的是，隔壁院的水进屋了。</p>

隔壁来陪笑脸，林武峰出来交涉，两人穿着胶鞋站在积水里谈判，黄玲母子三人在屋里偷听。</p>

林武峰言简意赅，“墙上的洞要补，水泥不好搞，搞到水泥我就修水管。”</p>

隔壁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林工，我去房管科要点水泥，你……大人大量。”</p>

庄图南震惊了，和蔼可亲、总是笑眯眯的林叔叔居然这样？！</p>

林栋哲大嘴巴，逢人就说此事，在学校对同学老师说，在巷口打水对邻居们说，在公共厕所蹲坑时对边上的“蹲友”说，棉纺厂很快就知晓了这场刺头和关系户的对决，知道了来龙去脉和输赢结果。</p>

黄玲看出来了，看似窝窝囊囊的林武峰才是林家主心骨，宋莹听他的。</p>

隔壁哭了，不怕刺头，就怕刺头的老公孩子，老公有心眼，孩子快嘴快舌，刺头如虎添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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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水管事件之后，黄玲和宋莹亲近了很多，她决定提个意见。</p>

天气晴朗，两人在院中晾衣服，宋莹正在往绳上挂林栋哲的裤子，黄玲婉转道，“栋哲裤子后面那个洞有点大。”</p>

宋莹不以为然，“没事，小孩屁股三把火，冻不着。”</p>

黄玲不习惯说话太直接，她忍了又忍，把“筱婷是女孩子，栋哲裤子太破不合适”咽了下去。</p>

黄玲试图曲线救国，“小孩子穿得好一点，人也精神，你可以稍稍打扮一下栋哲。”</p>

宋莹茫然道，“栋哲还要咋精神啊？他都快成窜天猴了。”</p>

黄玲被迫放弃了委婉，脱口而出道，“等裤子干了，你把它拿来，我给栋哲打个补丁，他也是小学生了，上学让老师同学看到内裤不好。”</p>

黄玲说完就后悔了，怕宋莹生气。</p>

宋莹一脸欢喜，“玲姐，太谢谢了，两条，他两条裤子都破了，家里还有一条，我马上就拿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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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中，庄超英阅卷结束，他先是挑着扁担回了筒子楼，经邻居指点后，又挑着扁担进了巷子，找到了自家的小院。</p>

庄超英从没来过这个新家，不敢肯定这是不是自己家，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院门，往里张望了一眼。</p>

左侧院墙底部用水泥糊了一大块，墙砖暗红色，水泥灰白色，非常显眼。</p>

院子里有几条晾衣绳，其中一条绳上晾着一套内衣裤，内衣背心上是“含氮量超过40%”的小字，内裤上是“日本尿素”四个大字，应该是用化肥包装袋做的内衣裤。</p>

晾衣绳下，一个小男孩正趴在冰冷的地面上。</p>

小男孩听到院门开合声，抬头看了过来，看清庄超英后热情招呼，“你是庄叔叔吧？你改完卷子了吧……”</p>

庄家兄妹俩同时出现在东厢房门口，庄筱婷惊喜地扑了过来，“爸爸，你可回来了。”</p>

小男孩也热情洋溢地喊，“庄叔叔，你可回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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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图南去厨房给爸爸热饭了，庄筱婷开心地围着父亲打转转，黄玲忙着收拾丈夫带回来的行李。</p>

庄超英一边用热毛巾擦脸，一边看向窗外，他实在忍不住了，“林栋哲、是叫这名吧，这么冷的天，他这么趴在地上，他爸妈不管？”</p>

黄玲连连摇头，“他趴地上弹玻璃珠，他妈叫他起来，说着说着打了他两巴掌，他气得不肯起，在院子里趴很久了，他爸爸倒是出来劝了劝，他妈完全不管。”</p>

黄玲话音刚落，宋莹拿着扫帚和撮箕从西厢房里出来了。</p>

小院地面上有煤渣和落叶，宋莹扫着扫着，扫到了林栋哲边上。</p>

宋莹不耐烦地用扫帚捅了捅林栋哲，“起来，起来。”</p>

林栋哲一骨碌爬了起来，让宋莹打扫他身下的那块地。</p>

宋莹行云流水般扫完这一块地，林栋哲立马又趴了回去，继续无声无息地抗议。</p>

林家母子配合默契，庄超英看得目瞪口呆。</p>

庄超英道，“我刚才进院时，看到对门院上贴着大红‘喜’字。”</p>

黄玲把脏衣服整理好，堆在箱子上准备改天洗，“咱厂的老吴，就是吴建国，工会看他一人拉扯两个孩子不容易，牵绳搭线，给他介绍了轮胎厂一位女工，也带一个孩子，两人刚结婚。”</p>

庄超英突然又想起一事，“林栋哲刚才问我改完卷子了吗，他怎么知道的？”</p>

庄筱婷脆生生道，“新年第一次升旗，升完旗，校长在大喇叭里说的，说爸爸你去改高考卷子了，是我们学校的光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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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里鸡犬相闻，有人看见庄超英挑着扁担回家了，全巷的人家都知道了。</p>

晚饭后，几户邻居挤在庄家听庄超英摆龙门阵，听他讲有关高考的轶闻趣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