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十五声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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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一握起刀的初衷就是为了拯救更多的生命。</p>

刀之于他是救人的利器,是杀鬼的工具，唯独不是强大的象征。</p>

纵使他天赋异禀，在剑道方面的造诣无人能出其右,可实际上缘一并不喜欢提刀砍人的感觉,甚至对用刀剑伤人之事很是厌恶。若非前生命运无情,他也不会走上诛灭恶鬼的道路。</p>

缘一很通透,他知道当一个人握刀伊始,实则与恶鬼再无区别。</p>

刀的锋利会给人“我很强大”的错觉,进而让人变得自傲疯狂，乃至做出伤害他人的事来。</p>

故而在缘一眼里,只有对刀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才有资格握刀。否则，刀就算落在善人手里也是一场灾难。</p>

但缘一没有想到,世界上竟然有一把刀与他性格类同,不喜打杀，只爱救人,还一挥就能救助千百人。</p>

这……这简直是……</p>

天命之刃，梦中情刀！</p>

缘一瞪大金眸,小圆脸上的表情憨得可爱。</p>

“铁碎牙是人界之刀，是老爷用最锋利的獠牙打造出的神兵,一挥便能斩杀百妖。”</p>

冥加追忆往昔，唏嘘一片：“最后一把丛云牙啊,是执掌冥界的利刃,也是白犬一族代代相传的至高剑。”</p>

“它能劈开幽冥,把地狱召唤到人间。但因邪气太盛,里头还住着个极恶的刀灵，所以白犬族有条铁律，只有不被刀灵蛊惑的白犬才能持有丛云牙。”</p>

“而老爷就是那样一位持有天下三剑却从不迷失自我的强者。”</p>

“少爷啊,你的生父是最强的兽王。”</p>

缘一回神，低头洗碗应道：“嗯，兄长也是。”</p>

冥加：……</p>

“杀生丸少爷虽然很强，但还远不及老爷全盛时期的实力。”冥加客观评价，“他才成年没多久，哪怕是妖化之后的形体比不得老爷高大。”</p>

“妖化？”缘一疑惑，“是什么？”</p>

“就是舍弃人类的模样，恢复白犬的真身。”冥加道，“那才是妖怪的原样，人形啊，只是为了方便罢了。”</p>

要是白犬不用人形走动，而是变成一群狗四处溜达，那别说西国了，大岛这方弹丸之地迟早被狗淹没。且为了抢夺地盘，妖与妖之间会打上几百年。</p>

到时候人类别说休养生息，想活命都不可能。</p>

人类一经消失，那与人类相关的一切也会失控，譬如冥府与高天原。届时灾难蔓延，终会波及妖界本身。因此，大妖以人形行走于世，早成了妖界不成文的规定。</p>

“老爷的真身展开，接近半半座圣岳。当年以杀生丸少爷快成年的体格，扔进老爷的皮毛中仍像一只幼犬。”</p>

冥加道：“没有一位犬妖父亲会让快成年的儿子踩上自己的脊梁，但老爷会。杀生丸少爷每次被老爷击败，老爷都会背着他飞上高天，告诉他要看得更远。”</p>

他曾追随的斗牙王，是一位仁爱宽厚的王者。虽不知他与凌月王出了什么问题，但他对长子的教养极为尽力。</p>

别的白犬父亲放养孩子，可杀生丸少爷在走出母亲的庇护后，几乎是斗牙王一手带大。</p>

“如果老爷还在世的话，一定也会背着少爷到处飞。”冥加叹道，“少爷……你素未谋面的父亲很看重你。”</p>

“我知道。”不看重的话，为何把黑珍珠放在他的眼睛里？</p>

铁碎牙在他的右眼中，天生牙交给了兄长。由此推断，他似乎是继承了铁碎牙，而兄长继承了天生牙。</p>

通过冥加的话，不难想象父亲对兄长的看重。将世间唯一一把救人的刀留给兄长，这期望之重，无法估量。</p>

父亲在期待什么呢？</p>

联系兄长说的“天生牙是无用之刀”，难道是想让兄长学会使用天生牙吗？</p>

缘一收拾好碗筷，拍拍狱门疆。后者不甘不愿地张开“眼”，将碗筷全搜罗进去。</p>

他弯腰抱起狱门疆，快步朝兄长所在的方向去了。</p>

……</p>

杀生丸正在晒月亮。</p>

他阖目躺在树下小憩，沐着篝火的温暖，鼻尖萦绕着柴火的干燥气息。</p>

哒哒哒的脚步声传来，是幼崽轻快的节奏。他不用睁眼都知道半妖接下来的动作——把狱门疆扔进背篓，取出羽毛大氅和鬼道大全，窝在篝火边躺下。</p>

临睡前，半妖还会来一句“好梦，兄长”。</p>

今夜一如往日，缘一放好狱门疆，取出羽毛大氅躺在篝火旁，只是在歇息前不是送上晚安，而是说：“兄长，如果可以的话，明天能陪我练一会儿刀吗？”</p>

杀生丸睁开眼：“练刀？”</p>

“嗯，我不想给兄长添麻烦。”缘一有话直说，“到了出羽，我能自保，兄长只要放开手脚就行了。”</p>

杀生丸轻哼一声，显然对半妖的识相很满意：“连爪牙也没练透，就妄想练刀吗？犬夜叉，妖怪的刀术可不是人类的剑技，一旦我用刀释放妖力，你会尸骨无存。”</p>

“我明白，所以——”缘一温和道，“可以的话，希望兄长能用天生牙陪我练刀。这样，也不用担心伤到我了。”</p>

杀生丸：……</p>

原来是在打天生牙的主意。</p>

但，他从半妖眼里看不到对父亲遗物的“想要”之心，唯有纯粹的期待与希冀，似乎在等他应下。</p>

许是白日所说的“天生牙杀不了活物”勾起了半妖的好奇心，这只幼崽其实是想亲眼看看天生牙能不能斩杀活物吧？</p>

不算高明的话术。</p>

只是，他杀生丸正好也缺个试刀的主。既然幼崽主动撞上来，那么……呵，就算是天生牙，打哭幼崽也绰绰有余。</p>

“可以。”杀生丸道，“到时候，敢哭就杀了你。”</p>

缘一：“谢谢兄长。”他躺上羽毛大氅，又将绒尾盖在身上，“兄长最好了。”闷头睡觉。</p>

杀生丸：……</p>

这只幼崽已经被那个白发蓝眼的术士带坏了。</p>

他不知他们是如何相处的，但听着这幼崽有关“欧尼酱”、“兄长最好了”之类撒娇的话，除了那名术士，他想不出还有谁能教会半妖这些。</p>

可恶的术士……</p>

绵长的呼吸传来，半妖早已睡去。杀生丸看向身侧小小的一团，这半妖之年幼，似乎只要他张开手笼住他的脑袋，就能轻易杀死他。</p>

换在几个月前，要是半妖惹恼了他，他真会这么做。</p>

可现在……</p>

杀生丸垂眸，思绪忽而翻飞到很久以前。不知为何，他想起了那个不是很想记起的场景。</p>

圆月之下，潮汐之前。</p>

重伤的父亲站在高处，而他仰望着他的背影。鲜血顺着父亲的胳膊淌下，这是他见过的父亲最虚弱的状态。</p>

那天，他没有阻止父亲去救半妖母子，也预料了父亲的死期。</p>

本以为看惯了两百年的生死，也会对父亲的亡故无感，但他没想到类似“仇恨”的情绪可以转移。</p>

父亲死去，半妖存活。就为了这么个东西，父亲死了？</p>

无疑，杀生丸对犬夜叉的存在并非无感，但绝不会有好感。他不杀他已是仁慈，带在身边教养完全是没可能的事。</p>

谁知命运弄人，小小的半妖还是走到了他身边。他仰望他的眼神，一如他曾经仰望自己的父亲。</p>

明明那么脆弱……</p>

【兄长大人，兄长……欧尼酱。】</p>

杀生丸朝缘一伸出手，是呈爪子的形状。他覆上半妖的头颅，大掌盖住了孩子的整个脑袋。</p>

明明是一爪子就能捏死的半妖。</p>

【杀生丸，你有想要保护的东西吗？】父亲的问话在他脑中回响。</p>

【兄长！】孩子在笑。</p>

不，父亲。我杀生丸不需要那种无聊的东西。之所以不杀半妖，是因为他还不够格。</p>

这般想着，杀生丸放松了手，轻抚过半妖毛茸茸的脑袋，再阖目休息。</p>

缘一睡得很踏实，只有冥加窝在一边瑟瑟发抖。</p>

冥加：太可怕了！杀生丸少爷居然摸了摸少爷的头！</p>

这事放在谁身上都行，唯独不能放在杀生丸身上！在冥加眼里，温馨、亲情和包容与杀生丸的契合度为零。</p>

大妖突然做出摸头的动作，真是吓得他短寿了一百年啊。</p>

太荒谬了！这肯定是只假狗！</p>

“冥加。”杀生丸冷声道，“不想死就滚。”</p>

冥加：……</p>

等等，杀生丸少爷，你怎么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p>

啊不对，我就不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