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七十二声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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镰仓纸贵,大福账却不少。</p>

年月、数算、收支，笔笔在案，条条在列,字迹尚算清晰。它们一本本堆垒起来,几乎能把小小的半妖埋了。</p>

眼见半妖面无表情地拢着手,商人这方交换了几个眼神,表情即刻从惶恐不安变得老神在在。</p>

他们慌什么呢！</p>

半妖才多大,他识字吗？会算数吗？有耐心核查每本大福账吗？</p>

不可能！</p>

连拨十露盘最好的能手查账也得半月起步,区区半妖又能成什么事，怕是从来没摸过算盘吧？</p>

半妖现在能端住架子,也能装装样子。等翻开账本，还不是让下属办事。</p>

届时,半妖说过多少句“交给有能力的人”,都是对自己的打脸。呵，待时机成熟,他们必然要问问他敢不敢让出商家主位，让有能力的人来？</p>

他们等着看好戏。</p>

甚至,还有人奉上了十露盘：“少爷，这是十露盘。”详细做解释,唯恐他不知道似的，“自飞鸟时期由大洲传入大岛,别名‘算盘’,是专用于数算的物件。既然少爷打算查账,请务必用它吧！”</p>

缘一瞥了眼：“我不需要十露盘。”</p>

商人大喜,正打算用半妖的话打半妖的脸，殊不知，缘一说的是“不需要”而不是“不会用”。</p>

缘一：“用十露盘太慢了,还是心算吧。”</p>

老狐狸们：……</p>

觉得有趣，尚在暗中观察的杀生丸：……</p>

说着，缘一拿起了第一本大福账。翻开一面，再一面。他犹如儿戏地翻阅账本，以常人无法企及的速度“查”下去。</p>

他到底是个天才，又跟着七百年后的日暮草太学过数学。虽说学得肤浅，但应付查账算数是小意思。</p>

大福账上繁复冗长的文字，像是化作一个个阿拉伯数字跃入他的脑海。他以强大的逻辑思维将它们排列重组，再转瞬得出正确答案。</p>

左手翻账，右手的长甲蘸取墨汁。每当遇到出入怪异处，他便用长甲勾画。</p>

然而，天才的心算法不被庸人接受，面对缘一的极速查账法，心慌气短的人嗓音骤然加大：“喂，我说你！这样太儿戏了吧！你真的是在查账，不是在毁掉大福账吗？”</p>

缘一把账本丢到他面前，再进行下一本。</p>

他声音淡淡：“我没有毁掉它。”见一窝老狐狸还在发愣，老实孩子缘一实诚地补了十八刀，刀刀插心窝子，“如果你们不会算账的话，就让有能力的人来吧。”</p>

众人：……</p>

他们抖着手拿起大福账，哆嗦着翻了下去。不多时，商人拨动十露盘的声音噼里啪啦地响起。</p>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p>

几个搞完手脚的老狐狸两腿一蹬，顷刻与世无争。</p>

“啊！小岛大人，请您振作一点啊！不要厥过去，你的账上得补五十枚银判啊！”十六夜的侍女们拽起晕厥者，疯狂摇晃。</p>

“增田大人，你的账亏损有些多，请补上吧。”千春婆婆和蔼道。</p>

足以埋没缘一的账本渐渐变薄，随着庭院中的讨饶声响起，素来以守护人类为主的缘一，心头也有些发冷。</p>

刁难、刻薄、偏见，他怀疑母亲之所以病重，有一半原因是被这群家伙拖累的。</p>

他们是不是也像针对他一样针对过他的母亲？</p>

缘一阖目，复又睁开。此次，他的金眸没有温度：“我不需要杂碎，以后犬山不会再与行止有损的几位合作。”</p>

“不，少爷，犬夜叉少爷！请您……”</p>

缘一扔下了最后一本大福账，而日头只偏移了几分。高效又精准，一时间庭院里静得落针可闻，只剩一片讨饶声。</p>

“犬夜叉少爷，我不会再……我一定会……”</p>

缘一：“千春婆婆，帮我送客吧。”</p>

“是。”千春笑得和蔼，却在转身面对“客人”时立刻冷下脸。她差人把“客人”赶走，之后长出了一口郁气。</p>

“早该这么做了。”她叹道。</p>

只一句，缘一就明白他们确实为难过母亲。</p>

也是，一群在他没进入侘茶室之前大声说着“见食不吃可是男人的耻辱”的人，能指望他们学会尊重人吗？</p>

母亲之前压着这批杂碎干活，想来受气不少。但为何不干脆一点，像他驱逐他们这般赶走他们呢？</p>

缘一：“母亲为何不赶走他们？”</p>

“姬君心善。”千春无奈道，“做了母亲的女子总会先想到孩子，姬君思及他们的妻子儿女，总告诉自己忍忍。”</p>

缘一不语。</p>

有些话千春不方便说，他却能想到。母亲会思及别人的子女，哪能不思及他呢？</p>

更多的原因，是母亲想通过自己施予的好处，来让更多人承认他、尊重他、爱护他吧？</p>

可惜，利用利益绑起来的关系，从来不牢靠。</p>

“走吧，去看看母亲。”缘一起身，挥了挥狩衣的长袖，再拢手走在前头。</p>

下仆们很快散了，缘一身边只剩下侍女和千春。他一如往常地转过廊角，又飞快地往歇山顶看了眼。</p>

些微的妖气散了，但，兄长来过。</p>

只是在犬山城，他不方便与兄长打招呼。</p>

一是人类畏惧大妖，会造成不必要的慌乱场面，兴许还会触怒兄长；二是兄长厌恶人类，能路过此地看看他已是不错，再“得寸进尺”的话，他的脑袋不保。</p>

想到兄长的栗子，缘一的犬耳抖了抖。</p>

嗯，兄长既然看见了，应该明白他是真的很忙，无法再追随他了……</p>

“哗啦”轻响，明障子推开半扇。</p>

缘一在十六夜身边盘膝坐下，探出手，柔和的回道笼罩着她。</p>

“母亲醒过吗？”缘一问道。</p>

阴影中，侍女道：“姬君醒过一段时间，用了些水和药粥。只是没进多少，很快又睡了。”</p>

缘一颔首，至少比起最初的迟迟不醒要好上太多。这半年来，十六夜瘦了不少，若是没有回道的帮助，或许早在睡梦中死去了。</p>

缘一握着十六夜的一根手指，侧身蜷缩在她的榻边。回道的光渐渐熄灭，而缘一沉沉睡去。</p>

心算不曾累他分毫，呼吸法也总在补充他的力量。可是，使用回道对于一个七岁孩子来说，实在是太耗费精神和灵力了。治疗三刻钟，他得睡一整晚。</p>

“母亲，要活下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