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八十一声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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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夜身子大好,缘一却没急着离开犬山。</p>

他素来聪慧，只消有经验者稍加点拨，任何事都能做到完美。杀生丸虽然走了,但他处事的手腕老辣又高效,给缘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p>

仅是显露冰山一角,就让缘一明白他差兄长远矣。</p>

所以,现在还不是追随兄长的时候。</p>

“少爷真不走吗？”冥加蹦跶在缘一肩膀上,“明明很想离开的样子。”</p>

缘一：“兄长能一人修行刀术,我自然也能一人治理犬山。”</p>

刀术修炼，他足以成为兄长的对手。可在治城这块,他如同初生的羔羊。兄长超越了他太多，他必须追赶。</p>

冥加无法理解：“少爷为什么突然想治城了？”</p>

以前,少爷还嫌治城是个麻烦,只想甩掉包袱呢！</p>

“我只是不想被兄长甩得太远。”缘一平静道，“要是头脑跟不上兄长,我会成为他的拖累。”</p>

“少爷这么强，怎么可能会是拖累呢！”冥加一听自家孩子贬低自己,顿时来气。</p>

“单凭一把刀，少爷就能击败很多大妖！我冥加活了几百年绝不会看错,少爷一旦成年，比起大妖都有过之而无不及！”</p>

“可是……”七百年后的世界没有妖怪。</p>

至少,他呆的那两天没闻到妖怪的气息。</p>

“诶？”</p>

知道冥加不懂,缘一垂眸道：“武力不会长久,共存才是正道。如果我只是个拥有强大实力的武士,那我不会是兄长的助力，只会是他的威胁。”</p>

威胁？</p>

冥加一脸懵逼。</p>

倒不是他贬低自家少爷，可杀生丸的强悍有目共睹,少爷想成为杀生丸的威胁，这早了几百年吧？</p>

“兄长信任我，会把后背交给我。”</p>

“可若是我没有足够的头脑，或许只要杂碎的挑拨与陷害，就会把刀捅进兄长的后背。”缘一道，“不是不可能，妖怪的世界总有很多事物超出我的预料。”</p>

冥加听得失了神。</p>

也是，万事没绝对。他曾以为斗牙王能活几千岁，要败也只会败在自己的长子刀下，然而，斗牙还没千岁就战死了……</p>

“万一真有控制人心的东西存在呢？”缘一取过书册，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冥加爷爷，要是几百年后我和兄长只剩下刀术可以交流，于我于他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p>

头脑与武力缺一不可，起码现在的他只是兄长的弱点。</p>

“我会留在犬山训练自己，直到我足够成熟。”缘一如是道。</p>

倘若犬山真不适合养他，兄长不会放任他留在这里。大妖每次来了就走，只能说明他在拿他练刀的同时，也在观察他的成长。</p>

而这次兄长指点了他，还告诉他：【不要被人类支使。】</p>

换言之，兄长想让他透过治理犬山、平衡上下关系、体验多重人性，进而看透一些事物。</p>

那才是兄长真正的目的。</p>

“要跟上兄长很累啊……”缘一感慨。</p>

冥加不吱声，有句话他不知道当讲不当讲。</p>

不行，不讲不舒服！</p>

就算他会被两位少爷联手殴打，他也要用最响亮的声音在心头吼出：老爷！你太惨了，这俩儿子除了狗性，在人性方面没一个像你啊！都随娘了！</p>

“冥加爷爷在想什么？”表情好奇怪。</p>

“不！少爷，我什么都没想！”疯狂逃走，眨眼不见蚤影。</p>

缘一：……</p>

之后，缘一安稳地在犬山常住，开始专心致志搞基建。</p>

若说无惨是史无前例的屑老板，那么缘一就是正儿八经的狗老板。在缘一当城主的期间，饶是铜板和食物给得足，可活多人也累。</p>

外围的山种起了果蔬，新挖的池子养了鳗鱼。他废掉了不可食肉的陈腐规矩，犬山开始饲养鸡鸭、圈养牛羊和野猪。</p>

大片稻田翻起金浪，盛满精米的袋子堆满仓库。等丰收日再次到来，犬山的酒香和肉香第一次漫过了紫藤花的香味。</p>

旧年过后，新年再来。</p>

缘一又穿上了狩衣，戴着稻荷神的面具，握着祭祀用的杖跃上祭礼的竹板，被武士担着绕城，而他再次跳起了神楽舞。</p>

不同于往昔的是，犬山的长街上多了不少神道方的神官与巫女，他们安静地注视着缘一的祈祝舞，最终臣服于日之呼吸连绵的天照之力下。</p>

“他是神之子。”</p>

“他是天照的化身。”</p>

神道一方终是向犬山敞开了大道，一路畅通无阻。</p>

当十六夜的居室供奉起天照神像时，缘一将日之呼吸十三型拆分成三十九式连贯的祈祝舞动作，赠予了神宫。</p>

巫女香取圆：“大人，请为这支舞命名吧。”</p>

缘一：“我吗？”</p>

神官八坂烛：“再没有比您更合适的起名者了。”</p>

冥加和缘一几乎是同时看向了小牛，沉默不语。</p>

直过了许久，缘一回忆起在炭吉一家门口舞过的十三式，以及炭吉大声对他说的话：【缘一先生，我一定会把日之呼吸传承下去，连同你的意志一起！】</p>

他回答他：【好。】</p>

一诺千金。</p>

炭吉将他的日之呼吸拆解成了舞蹈。数年后，他曾回到那座山想看看炭吉一家，谁知同附近的村民一道看了这支祈祝舞。</p>

它被炭吉命名为“火之神神乐”。</p>

缘一回神，答复道：“就叫‘火之神神乐’吧。”</p>

“是！”</p>

等神官与巫女退下后，冥加恍然：“少爷，你起名开窍了？不对，不是这个——少爷，你真要把日之呼吸交给人类吗？你、你就没给自己留一手吗？万一他们拿刀术针对你呢？”</p>

越想越担心，冥加急得跳脚。</p>

没办法，他只是小妖怪，连大一些的麻雀也能对他造成死亡威胁。要是不依附大妖，冥加也苟不住太久。</p>

往往，擅长苟命的小妖怪总有一两个压箱底的逃命技能，那是他们说什么也不会教出去的本事，除非是亲子。</p>

像缘一这般直接把杀招教给别人的强者行为，冥加是一辈子也无法理解！</p>

缘一笑道：“我之一生，不会止步于日之呼吸。”又补充道，“况且，会日之呼吸的人越多越好。”</p>

他从不畏惧被人超越，他畏惧的是再无人能超越他。</p>

毕竟，鬼王无惨还没死，而他不敢夸海口说自己会永生。咒术师、死神、虚……哪一样是好相与的东西？</p>

连兄长也蛰伏起来耐心练刀，多半是明白必有一战吧？</p>

故而，事情得一件件做。先从无惨开始比较没难度，要是人人都会跳日之呼吸的祈祝舞，无惨还敢狩猎人类吗？</p>

他对前景抱有很大的期望。</p>

只是缘一万万没有想到，即使他把日之呼吸十三型拆解了，对于常人而言这祈祝舞的难度也上了天。</p>

供奉天照神的神宫很着急，他们迫切地需要一位会跳火之神的神侍，无奈之下只好求到缘一这里。</p>

“天照神一定会给您指示，告诉我们该去哪里寻找神侍。”</p>

缘一：……</p>

他还是想到了炭吉一家。可在镰仓时代，炭吉的曾祖都没出生吧？</p>

但他还是回复了：“如果遇到砍柴人，对方姓‘灶门’的话，就是他了。”</p>

炭吉姓“灶门”，靠砍柴维持生计。他曾在月夜下救过被鬼袭击的炭吉一家，此后，炭吉延续了他的日之呼吸。</p>

因果层层，他早分不清了。现今，他是在泽被炭吉一家的祖先吗？</p>

“灶门？”神官恭敬退下，“我们明白了。”</p>

也不知神道一方找到灶门家要多久，缘一不打算投入太多精力。</p>

在犬神像即将落成之前，他会借“神社新开”的便利邀请五条家和产屋敷当主观礼，以便做个尝试。</p>

产屋敷一族受了诅咒，鬼王不除，他们的族人将持续早死。</p>

五条家恰好是咒术师，且是数一数二的精英人物。纵使不能祓除产屋敷的诅咒，至少能压制一段时间吧？</p>

哪怕多一两年也好。</p>

“千春婆婆，帮我磨墨吧。”</p>

“是，少爷。”千春温和道，“是想写信吗？”</p>

“嗯。”缘一组织着措辞，安静思索。</p>

良久，他忽然道：“神社落成的话，需要叫兄长来吗？他一定不耐烦来，有那么多人。要是神像令他不满，会被毁掉的吧？”</p>

歪歪头：“那就……算了。”</p>

于是，缘一给五条家、产屋敷家去了信，邀请他们在犬山神社落成日来看开契礼。</p>

此后数月，他在神道的安排下见了来自大京的使者。出乎意料的是，同样年幼的天皇对他这个同龄的半妖城主很是好奇，似乎想见见他。</p>

缘一：“带着我的画像回去吧。”</p>

母亲舍弃姓氏来到犬山，他不会为了姓氏而复归大京。</p>

与这位天皇的交集，便仅止于此。他要是回去了，还得到小天皇的赏识，想必对付他的人迟早会针对母亲。</p>

尚在襁褓之中，缘一就明白他们对母亲的恶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