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女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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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远的岁月里，映出院里几棵杏树，从当年杏花开得正好，到后来雪压枝头，萧条冷落。</p>

楚河的眼前恍惚间出现了那个长身而立的身影，他霸道阴骘又别扭可爱，他眼底的幽谭逐渐破开，下面藏着的点点星子便显露出来，他朝自己伸出了手，一步一步地走来。</p>

这么久了，久到楚河都忘记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他了。有他在的时候便欢喜，想为他做所有的荒唐的事情，见不到又异常焦躁难过。在回到楚国的夜晚有多难捱，只有楚河自己知道。</p>

她不懂爱情，但是知道，爱情不是一见钟情，也不是天注定，是我觉得你刚好可以与我共度余生，仅此而已。而陆淮安就是自己漫长岁月中遇到的这样的人，他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p>

陆淮安朝她走来，越来越近，两个人的鼻尖刚刚好碰上。楚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去抱他，想把他拥在怀中，紧紧的，再不放开——</p>

冰凉，没有温度。</p>

一团虚影，虚影之中的陆淮安还在冲她笑，笑得难过又酸涩。</p>

陆淮安曾经那么想把楚河留在身边，哪怕所有纠缠阴谋矛头全都指向自己。他用尽所有的心思将楚河保护好，可楚河已经不愿做他宫中的金丝雀，想要逃离，想要完成自己的理想。</p>

他的天纵之才，他的察人之慧，也许他比楚河更先了解了她心中所想。几个日夜的挣扎痛苦后，他选择了放手。</p>

没有人比陆淮安更想把楚河留在身边，可他实在爱她，那些日子看着她憔悴难过，心痛无法言语。可他不能动声色，不然楚河察觉了更无法决绝离开。他找来了几代忠骨娄老，陪着她演了一出戏。这场戏戏弄不了任何人，而从始至终在骗人的，被骗的只有他自己，陆淮安。</p>

而后来识破了这骗局的楚河，更是难言之痛。</p>

最后连幻影也消失了，陆淮安的笑容也不再了。营帐里低低的哭声被巡逻士兵的脚步声掩盖，冰凉的泪水沾染鬓角，无处诉说。</p>

还有一件事，楚河本应该早就想明白，调查清楚的，却在两次遇见江逐浪后才迟迟反应过来。</p>

江逐浪的眼中从不见悲伤，他主动来帮楚河，显然他并无记恨或介怀。</p>

那日与母亲余氏匆匆见面时，自己闭口不提宁巧的事情，她反而也像松了口气。那日宁巧生母宣姑姑不在身边伺候，又点了不习惯的檀香……</p>

她后来派去的人并未查到蛛丝马迹，盛大的丧礼后，却又像人间蒸发。</p>

不是陆淮安的手段太过天衣无缝。</p>

这一切密密麻麻地交织起来，只可能是……</p>

宁巧没死。</p>

宁巧是她心里的一道疤，可现在这道疤应该去除了。</p>

宁巧没死，陆淮安并没有因为她而杀害宁巧。</p>

她错怪了他。</p>

她对他的恨意更是完全没有了支撑下去了理由，随后铺天盖地而来的只有无尽的悔恨。</p>

他毫无怨言地接受着她的错怪，便顺着她的心意将她送回了楚国。他把最好的，最想要的一切都给她，可他的爱他的骄傲，从不习惯将这一一言明。</p>

是了，陆淮安不擅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唯一一次告白还是在她要离开南疆的时候，深情而缱绻的吻，缠绵入骨。他不像那些口口声声说爱人的人，那些人的爱太过残酷，被他们所爱的人也太过悲哀。因为那些人，舍得让爱人痛苦。</p>

比如余氏。</p>

那段日子余氏频繁地给她传消息，要她想办法回大楚。在得知她被陆淮安挽留住后，便不惜让宁巧假死，让楚河心灰意冷，从而离开。她确实高明，可是她也太过凉薄。</p>

楚河甚至不知道，曾经那个温柔慈爱的母亲究竟到了哪里去了？</p>

怕是楚行健多年来的所作所为早已让她寒透了心，唯有仅仅握住权势，握住楚河，才能摆脱这一切。</p>

可往往适得其反。</p>

这人呐，往往是走错一步就无法回头。前方是无尽沟壑，回头又是万丈深渊。</p>

寻寻觅觅，不求事事明白，选择正确，只愿这一步步，不负我心。</p>

待楚河迷迷糊糊醒来时，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她这一夜被梦境缠得难过，再坐起时，只觉得浑身乏累，头昏昏沉。</p>

大军经过昨夜休整后，已经集结完毕。大将军李信城来向她报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后，便继续向前行军。</p>

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中也包括，南疆的大军已经到了哪里，楚军最终又会在哪里驻扎。楚河早已经派小七小九去了，所以她此刻只是点点头。</p>

楚河环顾四周，一夜后，将士们的斗志都恢复得七七八八，甚是欣慰。其实说实话，她并没有打算真的同南疆打仗，毕竟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几年征战下来民不聊生，她不想将这悲剧重演。可毕竟她楚河刚刚登基，那边南疆就举国来犯，若是真的不有所作为，定会让朝中的那帮老家伙小看了。</p>

她头疼地揉揉眉心，行军中也一直在想这个困扰了她好几天的问题——好端端的，陆淮安为什么要来攻打大楚？</p>

楚河当然记得他曾经带自己去两国交界处，去看流亡的百姓，他的理想便是这世间不再有战乱。可这番举动，又是为何呢？</p>

楚河摇摇头，她还是没有想明白。</p>

她当然不会想明白，因为陆淮安此举不为别人，只为了她一人。</p>

为了她一人，不惜背弃理想，不惜背负骂名，顶着众口反对之声，也要将她护在身下。</p>

被楚河支开到偏远地方的百里荒烬，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气得直跳脚。原来那个一心为民，鸿鹄之志的陆淮安，是被楚河这家伙给生生吃掉了吗？这都做了些什么荒唐事！可惜他现在人在远地，又脱不开身，不然他一定会飞奔回去揪着这臭小子的耳朵骂的。</p>

可同样远在途中的陆淮安自然也不会想到，楚河此时此刻正在马上优哉游哉地嗑着瓜子，一把瓜子皮顺着掉了一路，只看得后面将士面面相觑，不知所言。</p>

五日后，大军已经到达了将军刘言城所指定的驻扎地。刘言城刘将军进营帐内请楚河的命令，楚河面上严肃，却只是不咸不淡地告诉他，“敌不动，我不动。”</p>

刘言城抽搐了下嘴角，不死心地接着问：“那南疆军队若是进攻我们呢？”</p>

楚河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水，又说：“到时候再商议。”</p>

“陛下，咱们不用提前商量个战术阵型什么吗？”</p>

“你难道要朕和你们一起研究？”楚河睨了他一眼，“难道不是该你们研究后呈给朕看吗？”</p>

刘言城虽然心有不满，却也不敢冒犯新皇的威严，又说了几句后，只好退下了。他虽然是习武出身，可是也看出来了皇帝并无作战之心，想他一腔建功立业的热血，怕是要凉喽。</p>

好笑的事情是，同样的状况也发生在南疆军队那边。前几日陆淮安风风火火集结了大军，没日没夜地往大楚赶，决心要把楚行健那老家伙给好好收拾一顿，然后把自己心爱的姑娘抢回来。结果半路上又收到了楚河登基的消息，这一句话便傻了眼，他此行一去，便是与楚河对立，沙场相见。</p>

可哪有中途打退堂鼓的，是以陆淮安怀着一种难过又别扭的心情改以龟速前进。他召来统领三军的张毅将军，冷冷地吩咐道：“敌不动，我不动。”</p>

张毅将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可是听得上位陆淮安冷笑一声，他哪敢问上一句，只得领了命令退了下去。</p>

如今两军相隔数里，却无一人率先开战，几日下来倒像是皇帝带他们出来安营扎寨，换生活来了。两边巡逻的士兵更是干瞪眼，不知道该查什么，每天都会抻着脖子远远眺望一会子，有时候见到那边炊烟渐起，就知道他们要开饭了。</p>

几天下来，两边生活节奏也接近相同。同时巡查，同时开饭，同时安寝……</p>

楚河窝在营帐里翻看送过来的折子，一边喝着菊花茶。她嗑了一道的瓜子，有些上火。陆淮安这几天的举动，让她愈发猜不透了。这难道就是常说的按兵不动？</p>

几天来得安稳太平，导致守夜的巡逻也愈发不尽心了，昨日李言城刚刚臭骂了一队人，今天却真的让人混进来了。</p>

那人一身玄色衣色，轻功极好，几个旋身后，便隐进了楚河的营帐之中。</p>

那晚她处理政务处理得晚了些，还未安寝，烛火照应前，却出现了一个愈来愈大的黑影。脚步极轻，极稳。</p>

她猛地抬首，刹那间捏紧了手中的御笔。以笔为剑，她起身而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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