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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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晏洵感觉自己的身体沉入了深渊，一边是千年寒冰水，一边是地狱熔炉浆，二者碰撞，混搅，绕着他不断湍急流动。</p>

他深陷其中，逃也逃不开，驱也驱不散，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卷入漩涡之中，颠山倒海，日沉月落，一念在天之九重，一念又在十八炼狱。</p>

就在将要四分五裂之时，一道白光乍然闪现，劈进双目之中。</p>

他睁开双眼，只见周身缠绕的簇簇水火幻化成一圈又一圈的士兵，他们穿着大靖的兵甲，刀枪却对着自己。</p>

“定王！你的援兵已经被切断了，今日便是你的死期！”</p>

他身后只跟着几十名手下，人人挂彩，但依旧神采十足。</p>

“我卫晏洵征战沙场十五载，孤军深入有过，全歼敌军亦有过，我都活了下来，区区小计便想收我性命，做梦！兄弟们，随我上！”</p>

他率领几十亲兵，如一支利箭，摧枯拉朽般地在庞大的包围圈里狠狠撕开一个口子，倒在他马蹄下的敌人不计其数，阵势渐渐击溃。随着兄弟们越来越少，他们突破了重围，奔着山谷而去，大胜在即……</p>

“洵郎！”</p>

卫晏洵本能地循声望去，只见姜云如不知何时出现在这，正提着裙向他跑来，她的身后，一骑武士高扬起方天画戟，朝她头上砍去。</p>

“云儿小心！”</p>

卫晏洵目眦欲裂，踩着马鞍借力，腾身飞跃，马鞭子缠住画戟反向一带，刺中了武士。</p>

他把姜云如拥入怀，心也终于落回胸中。</p>

“云儿，云儿，你还好吗？”</p>

姜云如在他怀里摇头，他心里蓦地一软。</p>

突然，方才将死的武士抬起手腕，一支袖箭直指姜云如后心，卫晏洵抱着她一转，后背瞬间被贯穿。</p>

他喷出一口黑血，蜷着身，牢牢将姜云如锁在自己怀中，抬眼所见，是铺天盖地的箭雨，四面八方而来，密密麻麻没进他的身体里……</p>

“定王已死！”</p>

……</p>

卫晏洵倏地睁眸，从溺水中清醒，猛地腾身坐起，大口大口地粗喘。</p>

“你醒了？”</p>

卫晏洵扭头，见床前坐着一青春美貌的少女，似乎刚被惊醒，片刻懵然后，便睁着美目观察自己。</p>

卫晏洵半眯起眼，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女孩儿眼熟。</p>

“你……”他记起来了，“你是岳浅灵？”</p>

浅灵稍稍愣怔，卫晏洵却又说：“你不是已经死了吗？”</p>

说完他又反应过来，低声喃喃：“不对……我也已经死了啊……”</p>

浅灵摸不着头脑，上下打量一回，又给他仔细按脉，秀丽的眉头一松，又轻轻皱起。</p>

“喝一副安神醒脑的药吧。”</p>

她出去了，卫晏洵独自坐在床上，头后的伤口还在隐隐胀痛，脑子里有许多记忆在穿杂，熟悉的，陌生的，还有既熟悉又陌生的，犹如一团乱线，无个头绪可理清，他竟不知该从哪一段开始想起。</p>

他明明受万箭穿心而死，怎么会……</p>

卫晏洵扯开衣襟，见身躯白皙，一个伤口也没有。</p>

这不对！</p>

他是三军统帅，身经百战，身上早就落下了许多陈年的伤疤，可连这些都没了。</p>

想到这里，他翻箱倒柜找到一面铜镜，镜中的面孔有飞扬的眉目，高挺的鼻梁，还有眉心的朱砂痣，正是他。</p>

可又那么陌生。</p>

镜中人就像一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因为被养得好，脸上挂肉，把他棱角分明的骨相都掩藏了起来，呈现出微微憨圆的样子，完全没有他丧母丧父后的种种沧桑与落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