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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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廉努力这么多年，终究做成了他想做的一切，也完成了母亲的遗愿。</p>

明明自己该释怀了，该满足了。</p>

可此时，随着血液往身体外涌，身体和一颗心都是无法填补的空虚。</p>

甚至霍廉感觉不到这几十年来，自己是否真实存在过。</p>

霍廉看向霍老爷子。</p>

那是他的父亲，是小时候将他双手托举起，笑着叫他宝贝儿子的人。</p>

他看向霍宵。</p>

那是他的同父异母的四弟，孩童时仰着脸崇拜地喊他大哥，会花几天几夜做手工汽车模型送给他做生日礼物。</p>

他再看向霍心瑜。</p>

霍心瑜扑到他身上，哭着喊“大哥你糊涂”，这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小时候的她可爱呆萌，最喜欢吵着他抱，贪玩的她每次跌倒了摔伤，都要爬进他的怀里，撅着小嘴委屈地喊“大哥替心瑜揉揉”。</p>

这十几年来，霍廉从不会刻意想起他们的过往。</p>

因为他们是仇人。</p>

可他不曾想到，在死亡的最后一刻，脑海中扭曲着脸要他“一定复仇”的母亲的脸庞，逐渐模糊。</p>

而父亲、二弟、三妹、老四，甚至那个在霍宅里名义上的他的母亲，他们与他的点点滴滴，越发清晰，像抽象的连环画，从他眼前闪过。</p>

那位他霍宅名义上的母亲，曾抱他在怀里，亲他的额头，笑着对他说：“廉廉真可爱，妈妈想你一辈子健健康康，快快乐乐，不沾世俗，不惹尘埃，干干净净，简单、幸福，平安……”</p>

霍廉活了四十几年，却在临死这一刻，突然懂了两个母亲的不同。</p>

一个母亲用爱绑架他的一生。</p>

一个母亲一生只对他付出爱。</p>

而他在二十几年前的那个雨夜里，悄悄将只想他“幸福平安”的母亲推下了悬崖。</p>

罪孽深重的他，在这人生最后一刻，坚定的信仰崩塌。</p>

突然无法分辨对与错。</p>

霍廉无声地喊：</p>

“妈……”</p>

他也不知道，喊的是生母，还是养母。</p>

霍廉最后一口气息缓缓落下。</p>

霍心瑜无力地蹲瘫软坐在地上。</p>

从看到大哥的惊喜，到知道始作俑者是他的震惊，再看亲眼见他死在眼前。</p>

霍心瑜无法接受，甚至还反应不过来，为什么事情就突然发展成这样！</p>

可现在最难受的会是她吗？不是。</p>

霍心瑜僵硬地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霍宵。</p>

当年叶家在学术界声望极高，书香世家，满门高知。</p>

与商界霍家门当户对。</p>

霍宵与叶行泱的娃娃亲，本会成为一段佳话。</p>

“老四……”霍老爷子缓缓跪下在霍宵面前，苍老的脸庞是无可挽回的愧疚和绝望，眼泪纵横：</p>

“是我没有教好你的大哥，是我铸成大错，害你这十几年日夜煎熬，也毁了你的姻缘。”</p>

早在霍廉面具落下的那瞬间，霍宵就清楚了所有。</p>

他以为在这场变故中是受害人的大哥，原来是这场变故的谋划者。</p>

他无比思念又深感愧疚的人，却是狰狞着毫不迟疑向他插刀的人。</p>

霍廉借刀杀了叶家十几口人，又搅乱了霍家，做下一场声势浩大的局。</p>

霍家、叶家、还有他的泱泱，全是牺牲品……</p>

面对已老态尽显的父亲，霍宵神色恍惚地道：“爸，起来吧，事已至此。”</p>

事已至此。</p>

是再无回转、绝无退路，也是霍宵对命运的无可奈何和轻嘲。</p>

他转身，一步步往草地外走。</p>

昏沉的头脑中，只有火车的呼号与轰鸣，又再一次从远方传来，像在给他指引着一条路。</p>

“砰”——</p>

在他身后响起一声枪响。</p>

“爸！”霍心瑜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p>

“老爷子！快，快送医院！”</p>

“不行了！老爷子已经不行了！”</p>

“老爷子！”</p>

霍老爷子没有任何征兆的开枪自杀，众人惊慌哀恸的声音此起彼伏，哭声凄厉。</p>

霍宵脚步没停，反而更快。</p>

他朝前走，朝火车来的方向，眼眶发沉发酸，猩红吓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