⑨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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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容醒来的时候，是在镇上一处小医馆里，医馆里的大夫告诉她身体里的余毒还未全数清除，最好再多休养一些时日，她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完好，许是余毒还未全数消去，她觉得心口和喉咙如同火烧一般，脑袋里更是如千斤重击，微微动一动就疼得不行。</p>

她以为自己是被路过那里的路人所救，却不料医馆的老板同她说道：“送你来此处的是一名公子，你身上的毒性十分强烈，若不是那公子及时帮你吸出了毒血，你到这里来也早就没命了。”</p>

她心下忍不住一顿。</p>

那马蹄声。</p>

那远远欢乐的唤着一声声的华容。</p>

原来不是幻觉。</p>

真是裴念来寻她了，华容忙翻身下了床去，脑袋忍不住又是一阵刺痛，足以见得此毒有多么的烈。</p>

裴念被医馆的老板安置在另外的屋子里，房间简陋却不失雅致，窗外是一方小院，春风拂过，枝上的花儿颤呀颤的，屋外生机勃勃，与屋内的死气沉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躺在浅色米竹席床上，映得面容十分破败，听闻屋子里有人进来，十分艰难地掀开了眼皮，红丝满布的眼底竟生出了几分亮意来：“还好你没有事。”</p>

华容从不哭的。</p>

她连死都不怕，现在却是怕极了，怕得忍不住落下泪来。</p>

这哪里是那个风流倜傥意气风发，不论什么时候都如同会发光的裴念？</p>

这哪里是她的裴念？</p>

“地方偏小，在下才疏学浅，医术并不精湛，我已用了许多药物，可这公子还是不见起色……姑娘……”医馆的老板面露了难色，“姑娘或许可以考虑去寻更好的大夫试试，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p>

华容抹了抹眼泪，“多谢老板。”她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来，“劳烦老板为我寻一辆马车，剩下的就当是医药费吧。”</p>

医馆的老板十分好心，很快就为他们寻来了马车，马虽不是很好，但应是这方小镇里能拿出来的好马了，他收了应收的诊金，剩余的全部归还给了华容，“没有根治这毒，实在受之有愧，我只收点零星就好，公子的毒还需用许多的钱，姑娘留多一些防身，另外姑娘身上的余毒未清，若是寻得了好大夫，可千万记得让他帮你也祛除了，免得落下了根。”</p>

华容连连感谢，收拾了细软，还在镇上寻了个车夫，启程回京。</p>

没有什么大夫比皇宫里的御医再好，而仅次于御医的，就是裴家的大夫了。</p>

马车之外淅淅沥沥又下起雨来，车夫赶路的行程也不由得变慢了许多，他虚弱地抬起眼，整个身子几乎是依偎在了华容身上，他握着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比他的还要凉上许多，颤颤地将她的手捂在了怀里，“这要是……到了夏天……我都不用差人去买冰了……抓着你的手就好……”</p>

也亏得他现下还有心思开玩笑，华容忍不住笑，鼻子又有些发酸。</p>

十多年来不曾哭过，这几日似乎都要将从前未曾哭的都补上了。</p>

“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夏天来……”</p>

华容连忙就要出声，他手微紧了一下，“听我说完……”</p>

“要是我真的死了……不怪你，这样死我其实挺高兴的……在此之前，我还不曾知道我能……为一个女子做到如此地步……只是死在这个时候真有点不太甘心……”他扯出用红绳穿起挂在心口的玉指环来，但实在没有力气将它扯下了，“这是我爹专门为我娘……找工匠做的玉指环，我一直很羡慕他们的感情……原本是要等到成亲那日给你的……我本来就是自私的人，所以华容……不要太快找别的男人……”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他的嗓子都开始发哑。</p>

窗外有几丝雨丝透过窗缝飞到马车里来，夹着凉意的风拂动华容的发，她目光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裴念，你放心，我一定将你带回去，就是死我也会保住你最后一口气，只要回到京城，有最好的大夫，你一定会没事的……”</p>

他心口上的玉指环落在她的手上，半是眷恋半是不舍地轻轻吻了吻华容的手。</p>

马不停蹄地赶路回京，城门就在眼前。</p>

春雨细细密密，一点也没有要停下的趋势。</p>

裴念的声音很低，几乎要被雨水拍打在马车上的声音淹没，“我方才似乎睡着了……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我们成亲了……还有了一个孩子……我给孩子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于归，裴于归……多么希望是真的……你穿上嫁衣，一定很漂亮……”</p>

太累太累了，他忍不住又要昏睡过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