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跟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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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p>

“他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周围没有别的声音吗？”</p>

沈承遇断声肯定道：“没有。”</p>

“他说他在警局门口, 电话里除了周围车辆的声音，没有其他异常。”怀姣还在他问出是否身边有人时，应了一声。</p>

电脑屏幕上显示对方手机出现的最后位置，是距离警局门口不到两百米的一个地标性大商场。</p>

联系到商场负责人调出的监控记录, 清晰记录着下午两点半左右, 怀姣曾与一个身着警服的年轻警员一同进出。</p>

“能重点放大下这个镜头吗？”严殊皱眉点了点屏幕, 负责商场监控设备的安保人员闻言立刻调取该区域的监控画面。</p>

商场二楼某个咖啡厅里, 怀姣和那人临窗坐着。</p>

画面清晰放大的那一刻, 沈组长忽然开口道：“这人我见过, 城西区派出所的小巡警，这两天来组里送过几次资料。”</p>

“怀姣认识他？？”</p>

未完话语下联想到的一个可能，让沈承遇与严殊猛然对视一眼。</p>

安静半晌后, 沈承遇才压着胸腔的那股气，沉声说道：“怀姣前几次报案的上门警察，你让人查一下。”</p>

沈组长猛皱了下眉, “什么？”</p>

“他早就盯上怀姣了, 明鑫小区的第一次报警……”</p>

就是狩猎开始的信号。</p>

……</p>

怀姣从昏睡中悠悠转醒，眼前是落日余晖中, 半明半暗的郊外废楼。</p>

“睡醒了吗。”有人扶着他的手弯轻声问道, 几个小时的车程让怀姣脖子很酸，他缓慢转过头, 发到自己正侧身靠在年轻警员肩膀上。</p>

怀姣抿唇坐起。</p>

身上束缚的绳索被割断, 却未完全解开, 白色的尼龙绳绕了几圈系在怀姣左手手腕上，另一端被小警员牵着。</p>

半山坡泥土湿滑，路有点难走，如果不是前面有人拽着他, 怀姣好几次都差点要滑下去。</p>

手腕几经拽弄下微微泛红，小警察发现时皱了下眉，转身放缓脚步。</p>

“三个小时之前，我面前有两条路可以走。”</p>

怀姣以为他说的两条路，是指公路岔口什么的，便没有回话只默默听着。</p>

他此时并没有反抗的余地和机会，在对方没表现出任何想要伤害他的意图时，怀姣认为自己暂时都只要乖乖听话就行。</p>

只年轻警察显然不那么想，他后退一步面对面握上怀姣的手腕，将他往身边带了带，道：“和我说说话吧怀姣，我想听你的声音。”</p>

冰冷指腹揉按在被绳索勒红的雪白腕骨上，怀姣忍着后退的想法，小声随他问道：“什么路？”</p>

年轻警察听到他声音马上笑了下，露出唇角一点不太明显的尖尖虎牙。</p>

朝怀姣道：“一条是暴露身份后，最后和你说两句话，然后逃到另一个城市重新开始新的生活。”</p>

“新城市没有人认识我，也没人抓得到我，我可以继续肆意妄为无视法律规则，做任何我想做的事。”</p>

怀姣愣了愣，听他接着道：“又或者，顺从本心，孤注一掷。”</p>

“只单单抓住一点时间，来换取片刻，和我想要的人独处的机会。”</p>

小警察长相阳光俊朗，看着很爱笑，单看面容的话，完全无法想象出他就是那个引起整个S市动荡，造成全民恐慌的连环失踪案幕后凶手。</p>

甚至他光明正大露着脸和怀姣说话的时候，都是面带温柔笑意的。</p>

“可是我比较贪心，鱼与熊掌，我都想要。”</p>

“他们应该已经查到了，我们最后见面的地方。”</p>

小警察“啧”了声，“也是，当时看到你有点兴奋，露出太多马脚了。”</p>

怀姣颤了下眼睫，不知道该说什么。</p>

太阳渐渐落山，山脚下无人居住的破败小楼里，又隐约传来几声犬吠，可能是城市里无人驯养的野狗，寄居在附近。</p>

怀姣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带自己来这个地方，周围荒无人烟，整个坡顶上只有一处废弃信号楼。</p>

越往上越难走，怀姣最后几乎是让他半背半抱着爬上去的。</p>

踩过层层环梯，楼梯四周没有扶手，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怀姣喘着气，额头上都冒出点汗。</p>

到达信号楼最顶上时，怀姣已经热得整张脸都红扑扑的像刚成熟的饱满苹果，小警察扯开灯，转过头视线落在怀姣脸上，怔了半秒。</p>

“你好可爱。”他愣声道。</p>

……</p>

“你知道的吧，电影里像我这种变态杀人狂，一般都有一段感人肺腑的凄惨过往。”</p>

信号塔顶层四处都是废弃木材和杂物，周围没有坐的地方，小警察就将自己外套脱下铺在地上。</p>

怀姣跟他挨紧靠坐在一起。</p>

手腕仍被捏着，怀姣想着系统告诉他的剧情完整度问题，忍不住就猜测这个完整度是否跟凶手的作案动机有关。</p>

眼前情况似乎并不那么危急，怀姣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小声问了句：“你为什么要杀那些人啊？”</p>

或许是怀姣乖巧让他握着手的动作安抚到了他，小警察再开口时，远没有下午那样重的戾气。</p>

他只沉默了一瞬，说：“我第一个杀的人，就是我的父亲。”</p>

怀姣在距离副本结束的最后几十个小时内，终于听到了完整的幕后故事。</p>

一个原本平淡幸福的三口之家，因为男主人意外暴露的性向，和趾高气扬带人上门打骂的男小三，直接破碎。</p>

“又丑又肥的老女人，我于哥跟你结婚也就看你肚子有用，能下崽。”</p>

“他平时连碰都不想碰你吧，你老实又绅士的老公，在外面玩得多花你知道吗？他艹我时候套都不戴，像条狗一样每次都弄在我肚子里。”</p>

“要不是我不能生孩子，你以为还有你什么事啊？”</p>

“老实点离婚滚蛋对谁都好，儿子我会帮你养，吃不吃得饱那就另说哈哈。”</p>

十岁左右的小孩心智已经成熟，母亲被欺辱打骂，每一句恶毒话每一个肮脏字眼，他都记得清清楚楚。</p>

时隔数十年，年轻警察再复述起那些话时，声音一点起伏都没有，他面无表情的好像在讲着别人的故事。</p>

怀姣怔怔听着，被捏握住的掌心沁出点冰凉汗意，被身旁人用指腹揉去。</p>

家里除了自己再没有亲人，连警察身份，都是冒名顶替的同镇其他人的名额。</p>

“反正也没有退路了，与其行尸走肉一般活着，不如大胆一点，再痛快一些。”</p>

“夜色二十来岁那个年轻人，本来不用死的，错只错在，我遇到了你，又心软放过了你。”</p>

一个月前的那天晚上，他遇到一个从会所出来喝醉酒的小男生，对方青涩又漂亮，衣衫凌乱却严实扣着，端的是特殊场所里最受人喜欢的清纯男大学生打扮。</p>

昏暗路灯下，身着连帽衫戴着口罩的年轻男人，隔着一条马路，远远盯着坐在便利店里，刚传送过来不久的怀姣。</p>

“我一路跟着你，从夜色，走到明鑫小区外。”</p>

被发现实属意外，不过大差不差，怀姣弯下腰往车后看时，男人连躲都懒得躲一下。</p>

“你跑的又快又急，好像吓得不轻。”以至于跟在他后面的自己，在百无聊赖的跟踪下，难得产生了点面对猎物挣扎的怪异兴致。</p>

“隔着一道门板，你背靠着滑坐在地板上，明明怕得要命，却因为猜到我可能在门外，一动不动的，连喘息声都不敢太用力。”</p>

怀姣想到第一晚被跟踪那个情景，哪怕到现在仍忍不住感到一阵后怕。</p>

那种如跗骨之蛆，冰冷又恐惧的濒死感，他一点都不想再体验一次。</p>

而与他不同的，身旁年轻警察说到这里时，表情却是带笑的，他露着虎牙好像在回忆什么好笑又甜蜜的过往，“奇怪的是，我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人临死前的喘息声。”</p>

“可是却没有哪个能像那次那样吸引我。”</p>

“我当时就想，给你个机会吧，让我好好的、仔细看清你的脸，再选个天气不那么好的雨天，重新解决你。”</p>

“然而结果却是。”</p>

“我差点完蛋了。”</p>

……</p>

“第一次在白天光明正大见到你，是接到明鑫小区的报警电话。”</p>

“你躲在门后面，从猫眼里确认身份后，才让我进门。”</p>

门后那张脸雪白漂亮，紧张又小小声地跟警察说着话，用和晚上沉睡时完全不同的鲜活姿态。</p>

“牙刷是我用过的，浴巾也是，我看到你每天更换，其实还有点不爽。”</p>

故意一本正经当着他的面仔细嗅闻他的牙刷，怀姣脸蛋涨红，张嘴来不及阻止，过后还被自己假装皱眉吐槽说，“光闻你口水了。”</p>

如果没见过他就好，男人后来还会这样想，至少他可以继续做个穷凶极恶、游走在社会阴暗处的快活恶人。</p>

而不是自见一面过后，上班想着他，休息想着他，接到出警任务会确认报案地点，杀人时也会幻想他害怕时的那张脸。</p>

年轻警察在夜风吹拂的晃动灯光下，说了很多很多和怀姣相关的话。</p>

怀姣听着听着都有些恍惚，分明是自己只见过两面，连长相都记不太清的一个人，怎么会和自己有过这样深的接触。</p>

“你现在能稍微理解一点了吗，我之前的选择。”</p>

……</p>

亮着灯的信号塔上，往外眺望是隔着半个郊区的城镇小路，怀姣被夜里的冷风吹得鼻尖红红，连着打了几个喷嚏。</p>

两人站在半人高的水泥围栏内，从地上拾起的外套沾了不少灰，年轻警察拿着拍了拍，正要给怀姣披上时，余光扫过，却是百米开外的山下小道上，接连晃过的车队灯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