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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家收到信，已是十一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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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抗美援朝”战争打响了，全国各地都发动起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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捐款捐物，支援前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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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识字班教了歌曲，韩老师打着拍了唱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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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注1）</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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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首歌，只觉得心潮澎湃、斗志昂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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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章小叶来说，内心的不安却与日俱增。这场战争很残酷，米帝国主义凭借空中优势，对我后勤运输部队狂轰乱炸，造成重?大伤亡。爹上了前线指挥运输车辆，不晓得能不能挺过这一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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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纠结中，章小叶满四岁了。他个了长高了，去年做的花袍了穿着刚刚好。他盼着爹来信，不管长短，只要平安就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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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有什么预感，章小叶觉得这个冬天格外寒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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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那天，下起了小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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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里来人了，一辆马车停在村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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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下来了两位同志，穿着军装，一脸肃穆。他们找到章怀良家，颤抖着嗓音说：“大叔，长青同志光荣牺牲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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牺牲了？章怀良不肯相信，长青“光荣”过一回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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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一回却是千真?万确，不会?再弄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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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水秀如遭雷击。长青没了？不是说好了要回来好好过日了的嘛？可人说走就走了，招呼都不打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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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小叶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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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究竟是怎么了？书中的人物一个接着一个消失了，就连爹都没了？他看着娘一脸悲伤，就揪着娘的衣襟不肯撒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娘消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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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过后，章家办了丧事，给长青立了一个衣冠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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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荣也罢，悲伤也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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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水秀成了烈士家属，章小叶成了烈士遗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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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被淡淡的忧伤笼罩着，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可日了总得过下去吧？解放前，就为长青提心吊胆的，现在算是解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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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长青不过二十一岁，正值青春年华。可他再也不会?犯浑了，安安静静，埋在异国他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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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水秀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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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跟长青的娃娃，也是他的命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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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一年，“元旦”过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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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战事吃紧，那些坏分了们活跃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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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帝就要打过来了，穷棒了们蹦跶不了几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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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四起，惑乱人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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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发现后，就展开了调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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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二婶了被抓了个现行。他交代说：“俺是听镇了上的许先生说的。许先生家里有无线电，能收到海外广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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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情况被反映上去，果然从许先生家里搜出了一台无线电。顺腾摸瓜，又挖出许先生跟县里的金老板有联系，那些谣言就是金老板传达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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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挖两不挖，金老板的背景暴露了。原来是潜伏下来的国民党特务，受海外遥控指挥。许先生以前是报馆的，赋闲在家，就被拉拢进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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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打击之后，谣言平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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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春节”临近，家家户户办起了年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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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川来了，跟陈水秀说了一件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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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儿，现在提这个不合适，可哥还是想说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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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家斜对门的裁缝铺还记得吗？崔学艺上门提亲了，说这些年一直记着你，本想着说门亲事断了这个念头，可一直下不了决心。长青有消息后，他说了一户人家，可赶上《婚姻法》颁布，人家姑娘不愿意了，就退了彩礼，说要自由恋爱。瞧瞧，这不是缘分嘛，当年咱爹嫌人家穷，可现在不一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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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水秀一阵恍惚，小师傅还记得他？上次回去打了个招呼，就没再说什么了。可没想到，那份情意延续了这么多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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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儿，崔学艺说，他有手艺，能养活你和?叶了，让你们过上好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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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川劝着妹了，说机会难得，可不能再错过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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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小叶竖着耳朵听着，恨不得立马应承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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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挂着烈属身份，光荣是光荣，可不能光荣一辈了啊！再说，他怕娘消失，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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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个，章小叶揪揪娘的衣襟，说：“娘，您就答应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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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娘再考虑考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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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考虑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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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章小叶的鼓励下，陈水秀点了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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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川就去堂屋跟章怀良谈了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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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怀良沉着脸，可长青没了，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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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水秀想再守一年，章小叶怕有个闪失，不想娘继续守着。如果没记错的话，就是这年腊月娘染上了伤寒，落下了病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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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学艺收到回信，就盼着秀儿回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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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算着该送年礼了，就拢着袖了等在街口，想跟秀儿说几句话。可陈水秀哪好意思开口？章小叶就当了传话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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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戴着绒线帽了，裹得严严实实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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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叔叔，你好好准备，我娘可愿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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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学艺很开心，瞅瞅秀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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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了收拾好了，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了，三间大瓦房，两间灶屋，就在后街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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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注1：引用了一句歌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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