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怨怀长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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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阴毒地扫过舒令嘉和景非桐：“他们母子二人，生时困着我，连投胎转世都是没完没了。原本只差一点，我就能自由了，却被你们两个毛头小子坏了这一局！”</p>

舒令嘉冷嗤一声：“怎么不说是你自己没用呢。”</p>

他长了一张清清冷冷的谪仙脸，说话可不中听的很，景非桐不由一笑。</p>

段浩延怒上心头，呵斥一声“小子无礼！”身形陡然暴起，一掌就向着舒令嘉胸口拍去。</p>

舒令嘉斜身一让，抬手扣向他手腕，两人转眼间便过了数十招。</p>

段浩延怒声道：“你懂什么！难道不是我已经对他们仁至义尽了吗？留他们两个活在这世上，只会一日日成为我的拖累！我只后悔当初为何要鬼迷心窍，娶妻生子，此实在乃是毕生之憾恨！”</p>

景非桐方才与舒令嘉几次过招，已经看出对方确实是伤势未愈，灵力空虚，此时本想出手帮忙，却听舒令嘉说了句“不用”，便又站住了。</p>

此时舒令嘉和段浩延都没用兵刃，段浩延掌势沉厚，同时不失阴毒狠辣，舒令嘉则用了凌霄的一套繁春掌法。</p>

只见他袖如流云，掌影缤纷，仿若由早春百花初绽到暮春花叶飘零，盛衰枯荣之间，招式亦是虚实难测，并不与对方以力相拼。</p>

虽然对舒令嘉实在谈不上特别了解，但景非桐就是有种感觉，如果不是伤势限制，舒令嘉动手的风格应该是迎锋直上，一往无前的。</p>

段浩延一边出招，一边恨恨说道：“我十四岁剑道小成，三十岁便出任门派长老，明明前途无量，却生生被小情小爱耽误，修为停滞，门派不容，如今被你们这种小辈追逐的犹如丧家之犬！”</p>

他越说越是激愤不已，挥掌之间，旁边一池碧水冲天而起，轰鸣声有如雷霆阵阵，携杂强悍灵流，向着舒令嘉袭去！</p>

舒令嘉瞬身飞退，已经隐隐有了落于下风之势。</p>

段浩延哈哈大笑道：“舒令嘉，同是天涯沦落人，你何必在我面前逞强呢？你找我喝酒的时候我便已经看出来了，你袖口没有凌霄花徽纹。听闻咱们曾经气宗天才灵脉已废，被人给比下去了。你不会像我一样，也叛出门派了吧？”</p>

景非桐蓦地一抬眼，便听舒令嘉淡淡说道：“与你何干？”</p>

他这么说，便是段浩延起码猜对了一多半。</p>

段浩延道：“天真！你以为你顺从自己的心意了，很有勇气，是不是还挺得意的？我告诉你，跑到这红尘中打滚，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p>

“我原先娶妻，是爱她知我懂我，门派中诸多规矩，既然容不下我们一家，那我索性就什么都不要，当个普通人便是。起初，起初……”</p>

他眼中透出一丝迷惘与怀念：“起初离开门派的时候，我们真是过了一段好日子，互相陪伴，无拘无束，她跟我说，孩子的病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到那时一家三口，便可以共同游历山水，自由自在。她说这番话的样子，真是美。”</p>

“可后来呢？根本就没什么潇洒自在的生活，我每日疲于奔命，东躲西藏，要为那个废物求医问药，还要提防门派的追杀搜捕，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让人连气都喘不过来……我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我拼了命的护住她们母子，是为了什么？他们活着，对我来说，难道不是一场灾难吗？！”</p>

段浩延双目通红，全力一掌向着舒令嘉拍去，掌风中竟似渐渐有魔气横生。</p>

他像是把舒令嘉当成了那个耽于红尘，叛逆不羁的自己，急于要彻底抹除：“你看看吧！这才是真正的人间！以为随了自己一时的痛快就能一世心安？做什么梦呢！”</p>

这一瞬间，舒令嘉也察觉到了段浩延与方才全然不同的气息，周围戾气重重，魔音扰耳，巨大压力自四面八方涌过来，如同令人身陷囹圄，进退两难。</p>

景非桐本来是听了舒令嘉的话之后才没动，此时见势不妙，正要上前，便见舒令嘉足尖点地，身如流光，急速一掠，竟然避开段浩延的招式，直接撞向两边魔气。</p>

与此同时，他右手挥出，夹住一枚在疾风中飘落的柳叶，向门口的匾额上打去。</p>

这枚普通的叶子到了舒令嘉的手里使出，便堪比最锋锐的薄刃，“嘶啦”一声从写着“段府”二字的匾额上划过，竟生生将其斩为两半，轰然砸下。</p>

“你——”</p>

段浩延本占上风，此时却是骇然色变，翻手间一道流光挥出，却没来得及阻止舒令嘉的动作。</p>

这块匾额上的怨气虽然没有太湖石重，却代表着一切陷入红尘的开始，隐藏着文鸯仙子母子二人身死之时的无限不甘。</p>

千钧一发的生死危机当中，每一招都是关键，而舒令嘉没留下半点破绽。</p>

匾额被毁，段浩延立遭反噬，踉跄后退。</p>

那些由法阵中生出的黑刃尚未触及衣衫，便已纷纷消散，舒令嘉趁机飞身抢攻，徒手运使剑招，人影交错之间，段浩延一口鲜血喷出，仰天倒地。</p>

景非桐目光微微一亮，脱口喝道“好！”</p>

他不光是在称赞着精彩之极的一招，而是舒令嘉的一连串举动都巧妙到了极点。</p>

从铤而走险到反败为胜，中间也不过是几个瞬息的功夫，要做到如此，胆量、智谋、武力缺一不可，令人无法不心生激赏。</p>

劲气鼓荡衣袍，舒令嘉在猎猎疾风中站稳身形，一拂衣袍，这才转头扫了景非桐一眼，挑了下唇。</p>

这神情亮烈而骄傲，额头上细碎的汗珠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下来，又似乎带出了几分江湖的快意，耀眼到连月光都不及。</p>

景非桐不自觉地垂下眼睑，这一幕让他突然升起一种心痛与骄傲混杂的情绪，而本能地不敢再多看下去。</p>

幸好舒令嘉很快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段浩延身上。</p>

段浩延被他使出的剑气直接击中胸口，若是舒令嘉全盛时候，只怕立时便会当场毙命，但饶是如此，他也伤的着实不轻。</p>

段浩延心知不妙，不等舒令嘉和景非桐接下来有所动作，便迅速抬起手来，道：“且慢！”</p>

他终究不甘如此就死，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心中正在飞速盘算脱身之策，但却发现舒令嘉和景非桐同时望向自己，竟都是神情微诧。</p>

段浩延一怔，随即就发出了一声惊惧之极的痛呼。</p>

身后，有一柄剑透背而入，血淋淋的剑刃又从他的前胸穿了出来。</p>

竟是那柄邪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