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心赴江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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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已经在他心中，人心如剑心。</p>

一幕场景忽然从脑海中划过，那是在掌门静室门前的空地上，何子濯将一柄剑递给了刚刚学会化成人形的他。</p>

舒令嘉双手接过剑，仰起头来看着师尊。</p>

“今日是你第一次握住手中的剑，师尊希望你无论日后何时，都要记住这一刻持剑之初的心境。”</p>

“你生来便天赋卓绝，但这天赋不意味着你能比别人更加轻松，而是代表，你或许可以更深刻地懂剑、爱剑，去了解它，然后付出加倍的辛苦，将所有的招式，练到成为自己的本能。”</p>

“令嘉，证明给师尊看，你可以做到。”</p>

何子濯摸了摸他的头，望着他：“每一柄剑都是经过烈火的淬炼而成的，人也一样。”</p>

师尊的话他记在心里，每一招每一式都练了千遍万遍，练到即使闭上眼睛，不加思考，也能将它们使出来的程度。</p>

但后来，何子濯给他的剑断了，他辛苦练了多年的功夫，也几乎尽废，要重新再把剑拿起来，甚至比当初刚学的时候更难。</p>

而如今他做到这个程度，师尊在旁边看着，是如当年那般感到欣慰满意，还是会因为他已经不是凌霄派之人，而感到警惕提防呢？</p>

舒令嘉转了下头，发现何子濯不知道何时竟然已经离开了座位，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的对战。</p>

就像他学成第一套剑法，正式去参加门派大比的那一天。</p>

他心中忽然一阵恍惚。</p>

“舒令嘉！”</p>

对于林越来说，今日绝对会是他毕生难忘的一天，他从没有被人逼到这种境地过。</p>

特别是舒令嘉所用的方法，又似乎与他如出一辙，却处处压了他一头，更有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羞辱感。</p>

这种怒气在发现对方分神的时候达到了顶峰。</p>

林越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来来的力气，提身一纵，手臂抬腕发力，以灵力突破自身经脉，一口鲜血喷在了剑上。</p>

剑身上爆出耀眼白光，他已然挣脱舒令嘉剑气的束缚，竟然以重伤自身为代价，换来了短暂的机会，绝地反击！</p>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林越身影竟然转瞬之间在剑光当中消失，随即，人剑合一，化作一道白色的剑光，以极快地速度，向着舒令嘉刺出。</p>

这一剑，锐意无匹，怨怒似涛！</p>

若是一击得手，便是穿心而入，那么舒令嘉之前便算是占尽了上风也是枉然。</p>

眼看长剑顶端的锋芒距舒令嘉只余半寸之远，周围的惊呼声响成一片，有人已经扭过头去不忍再看，在这个瞬间，舒令嘉的腰身却向后微微一仰。</p>

随即，他手中长剑竖刃提起，竟然精准无比地格挡在了林越的剑锋之前。</p>

林越的剑锋与舒令嘉的剑刃交击之处，一道炽烈光瀑喷薄而出，随即，舒令嘉的身影瞬间前倾，脚下抢步而上，竟然硬生生将林越长剑从中间剖成了两半！</p>

一柄利剑在他的攻击之下便如中空的朽木，这简直是前所未有之事。</p>

碎裂之声在空气中响起，白光散尽，林越的身影从中跌出，同时两半断剑呛啷落在了地上。</p>

舒令嘉正欲收势，林越却不敢置信，大喝一声，抄起半边断剑，欲再向着舒令嘉刺出。</p>

舒令嘉眉头微蹙，一踏一闪，身形宛若止水之风，转眼间飘旋而过。</p>

林越面前失去了影子，而他的脖颈处，架起了一柄长剑。</p>

舒令嘉出现在了他的身侧，手中长剑看也不看地挥出，搭在了他的咽喉之前。</p>

“若再纠缠，此剑之下，性命不留。”</p>

他说完之后，手中剑花一挽，收剑回鞘。</p>

林越身形僵立，如同雕塑，片刻之后，才喃喃说道：“怎么会这样？不可能！”</p>

他摇摇晃晃，猛地转身，用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盯着舒令嘉，咬牙道：“同样材质之下，你的灵力并不如我，怎么也不可能将我的剑生生劈开！你用了什么邪术，把我的剑弄成这样？！”</p>

舒令嘉淡淡说道：“不是因为我的邪术，而是你的剑心已毁。”</p>

他抬眼看着林越：“其实我很惋惜，因为你的剑术真的十分出众，我很想同你好好较量上一场，可惜，你只有需要不择手段发挥出来的仇恨，全无较武之心。你的剑早已经被你自己给毁了。”</p>

“什么意思？”有人低声问道，“也就是说，舒令嘉竟然能够捕捉到林越的剑心？”</p>

早就听说过他天赋卓绝，可以听见每一柄剑的剑息流动，从而了解其情况。</p>

可是仅仅了解情况还不够，面对林越搏命般的攻击，能够在短期内找准突破点，并一剑破去剑心，需要极度精准的力量与时机把握，更需要一往无前的勇气。</p>

更可怕的是，这一切永远伴随着生命而存在，而不会因为一时的低谷伤痛消失。</p>

“太强了。”有人喃喃地说道，“我不明白，气宗为何容不下他。”</p>

听了舒令嘉的话，林越张口想要反驳，可是他发现，自己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急怒攻心之下，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了出来。</p>

林越一头栽倒。</p>

舒令嘉却依旧站在台上，转过身来，冲着金祈山说道：“金掌门，我记得我们之前有过约定，如果我打败了林越，你就要承认，归一派确实有部分剑招，借鉴自凌霄。”</p>

金祈山道：“你——”</p>

舒令嘉平静地打断他：“你大概不愿意承认，但你是否兑现承诺，是你的事情，但我把我该做的做完了。”</p>

说罢，他执剑一拱手，走下了台。</p>

直到这时，舒令嘉才觉得自己手臂酸痛，肌肉因为长时间的紧绷而隐隐发抖，衣服早已经被汗水浸透了，此时黏黏腻腻地贴在身上，被风一吹，非常不舒服。</p>

跟林越这一战很不好打，但他还是赢了。</p>

不过对于舒令嘉来说，行至今日，他早已身经百战，比这险的有，比这难的也有，宠辱不惊的心境早就磨练出来了，如今并没有太多的兴奋之感。</p>

他只是若无其事地将手笼进广袖之中，掩饰住自己还在发颤的双手，向着座位上走去。</p>

景非桐正坐在那里，笑看着他，但这一回，他少见地没有起身迎接舒令嘉回来，而是冲他眨了眨眼睛，一指舒令嘉的身后。</p>

舒令嘉有些诧异，转过身去。</p>

“师兄！！！”</p>

“哇，师兄你赢了！！！”</p>

“好棒啊，凌霄无敌，师兄万岁——！！！！”</p>

“啊啊啊啊啊——！！！”</p>

“师兄你成功了，你的伤好啦！！！！”</p>

从刚才看见舒令嘉打败了林越开始，凌霄心宗和气宗两派的弟子们就激动的无以复加，满腔的兴奋简直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才好，好不容易忍到舒令嘉下了擂台，便都朝着他跑了过去。</p>

他们将舒令嘉围在了中间，这一刻，没有人想起心宗与气宗的矛盾，也没有人觉得舒令嘉已经不能算作是凌霄弟子。</p>

所有人只是觉得，一切实在是不可思议。</p>

林越不光被战胜了，而且舒令嘉几次使出与他相似的凌霄剑法，那么不管金祈山是否承认，都已经证明了，归一派确实对凌霄派的剑法有所借鉴，这是毋容置疑的事实。</p>

“师兄！师兄！我好高兴啊！”</p>

肖凝儿蹦在最前面，扯住了舒令嘉的袖子，急切地问道：“我看你的灵力都可以与林越抗衡了，你的伤是不是好啦？你太厉害了！”</p>

好几个较为年轻的心宗弟子仗着自己辈分小，也硬是挤到了舒令嘉舒令嘉身边，在喧闹中扬着嗓子冲他喊：“舒师兄，谢谢你给我们吴师兄出气！以后你有什么事，我们心宗弟子水里来火里去，一定不推辞！”</p>

有个被挤到边上去的气宗弟子立刻道：“哈哈，终于承认你们心宗不如我们气宗了吧？既然如此就快点让地方，我也要和师兄说话！”</p>

那名心宗弟子立刻喊回去：“我们是要报答舒师兄，有你什么事？想压我们一头，先打一架再说！”</p>

喊完之后，大家都笑了起来。</p>

这是自从凌霄派分裂之后，心宗和气宗之间的气氛头一次如此和谐，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应该谢谢林越的一连串挑衅。</p>

舒令嘉被围在中间，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把嘴闭上，低下了头，将自己的衣袖一点点从肖凝儿手中扯回来。</p>

他方才被这个人拽一下，那个人拍一把，衣服都乱了，本来想抵抗，但由于大家太过激动，舒令嘉也不能把所有的人都给打飞，难得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p>

舒令嘉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一转头看见一名弟子正在抹眼泪，便顺手在他头上推了一下，说道：“哭什么？”</p>

“我太高兴了，师兄，这是喜极而泣。”</p>

那名弟子带着哭腔道：“其实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好不了了，我上山的时候第一招就是你教的，我知道师兄很爱剑……现在太好了……”</p>

舒令嘉沉默了一下，咳了声说道：“哦。”</p>

他捶了下对方的肩膀，顿了顿，又把手收回来，嫌弃地说：“别哭了，你的眼泪都把我的袖子弄脏了。”</p>

那名弟子一边哽咽一边道：“可是师兄刚刚打完架，全身都很脏啊。”</p>

舒令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