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青鸾有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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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子的话意味深长, 姜桡总算是听明白了，心中一惊，立刻说道：“你……让我去害蒋长老？那不行！整个门派中现在就是他对我最为回护了。”</p>

珠子不耐烦地道：“又没让你杀他, 说白了，跟对待林越的道理一样, 舒令嘉没有害死他, 仅仅是打败了他，不是就把你身上的气运又给抢回去了一些吗？”</p>

“你只要打击蒋威，证明了你的立场, 无论用什么手段都是可以的。”</p>

姜桡低头沉思，十分难以委决。</p>

一开始他被何子濯领上山, 对于师尊又是崇拜又是依恋，何子濯在他心中的地位自然是最重要的，但自从一点点发现了对方对于舒令嘉的重视之后, 姜桡也寒了心。</p>

目前, 他最大的渴望，就是出人头地, 并让何子濯亲眼见证舒令嘉被自己彻底打败的样子, 让他明白究竟谁才是他应该重视疼爱的弟子。</p>

而蒋威……姜桡对他的感情虽然没有那么深厚, 但这毕竟是从头到尾都在积极支持他的长辈, 和林越可不一样。</p>

要下手, 也未免显得他太没有人性了。</p>

珠子冷冷地说道：“怎么, 不忍心？还觉得人家对你挺好的呢？我实话告诉你吧，他们现在对你好, 是你因为你从舒令嘉身上抢了气运，你才是这个世界上的气运之子，能够得到别人的欣赏。你以为没了这些, 你算什么东西？蒋威还会继续对你另眼相待吗？”</p>

这句话直接戳在了姜桡的心上，打破了他所有自以为是的假象。</p>

不错，目前这个风光无限的他，并不是真正的他，一切都是他从别人的身上窃取而来的，裹在身上之后，就成了一层粉饰的伪装。</p>

没有人会欣赏真正的姜桡吧。</p>

所以，他从来就不敢揭下这层面具，不敢在别人面前展现自己，只有死死将从舒令嘉那里得来的光环抓住，才能守住现有的一切。</p>

姜桡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要不然就这样，我这里有一种绝命毒，一共有红绿两颗药丸，入水即化，无色无味。吃了红丸之后会身虚体弱，全身乏力，吃了绿丸之后毒性运行加剧，才会毙命。我先把红丸给蒋威吃，也算是有了打算置他于死地的行为，如果后续能除掉舒令嘉，便用不着再第二次下毒了，红丸中的毒性过上几年就会自己散个干净。”</p>

姜桡道：“我知道。”</p>

事不宜迟，他立刻去找蒋威，结果听说对方在掌门那里。</p>

下毒这种事，当然是人越少越容易得手，姜桡一听，虽然着急，也还是说道：“那就算了。你去找机会悄悄告诉蒋长老一声，就说……我有事想跟他说，去他房里等他，请他如果可以的话，早些出来。”</p>

那名小道童说道：“姜师叔，这回怕是不太好传话了，舒……”</p>

他顿了顿，还是没有改口：“舒师伯也在里面呢。”</p>

姜桡道：“舒师兄，他来做什么？”</p>

小道童道：“不太清楚，但仿佛是被掌门给叫过来的，说是决战在即，叙一叙话。”</p>

姜桡顿了顿，迅速做出决定，从他手中接过放着茶杯的托盘，说道：“你下去吧，我进去看看。”</p>

小道童犹豫了一下，把东西给了姜桡，姜桡便进了何子濯的院子。</p>

只见前厅中坐着三个人，正是舒令嘉、蒋威和何子濯，除了何子濯常年都是神情淡漠之外，另外两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仿佛刚刚发生过争执。</p>

见到姜桡进去，何子濯道：“你怎么来了？”</p>

姜桡道：“方才在外面碰见青轸不小心崴了脚，弟子便替他将这茶盏端进来。”</p>

他规规矩矩，目不斜视，说着分别给三个人上了茶，然后便退了出去。</p>

何子濯在里面，姜桡不敢停留，也不敢在近处偷听，但他实在很好奇这两人把舒令嘉给叫过来会说些什么，离开的时候转过回廊，迅速在廊柱下贴了一张符纸，观察房间中的动静。</p>

这距离有一些远，但再近一定会被发现。幸好姜桡的时机选的还不错，三个人都不太有心情搭理他，也没有在意他的举动。</p>

蒋威显然刚刚经过一番长篇大论，脸上还有些发红，端起茶水一饮而尽。</p>

他又冲着舒令嘉说道：“你想想我刚才的话，再想想你那些忤逆的行径，难道不该被训斥吗？自己从小长大的门派，被人议论取笑，你面上有光还是怎么样？长辈说几句就闹脾气！”</p>

舒令嘉一声也没吭，拿起茶杯来低头喝水，借着这个动作自己翻了个白眼。</p>

蒋威没看见，将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放，顿了顿，又缓和了语气道：“你这个年纪，就是气盛，索性也没有什么大的过犯，何至于弄得自己无门无派，落到这样的境地？”</p>

舒令嘉有些惊讶，这才总算有了反应，说道：“我没有理解错吧。蒋长老您的意思，还是希望我能够留在门派当中了？我还以为您一直看我不顺眼呢。”</p>

蒋威面上有些尴尬，眼见着似要发怒，顿了顿，却竟然奇迹般地把怒容收了回去。</p>

他道：“你多心了。我只是为了凌霄派，你是凌霄派精心培养出来的弟子，理当为门派做出贡献。看看归一派，再看看心宗，我们已经不能再继续分裂下去了。”</p>

他不情不愿地说：“我确实担忧你的性子，但你师尊也屡番回护于你，我还能说什么？只要你承认自己的错误，就……往事既往不咎。”</p>

舒令嘉还没表示什么，姜桡在自己的房间中，隐约通过术法听到了这句话，却是全身一震。</p>

这句“往事既往不咎”，蒋威说的很含糊，却像是某种诱导性的暗示，几乎和那一天他跟自己提及掌门之位是一样的语气。</p>

“既往不咎”，是什么意思？一切都像没发生过一样？</p>

现在看在凌霄派众人眼中的，便是舒令嘉的功力正在逐渐恢复，他已经不再是两年前那个“废人”，所以如果他愿意回到凌霄派，所有的待遇也会和从前一样。</p>

甚至更胜从前。</p>

那么鸣剑峰会不会还要归还到舒令嘉手里掌管？自己连目前所住的都是他曾经的院子。</p>

这些人嘴上说得好听，其实还是惦记着舒令嘉的本事。</p>

殷宸的水平惯来很稳，这一次也是屡战屡胜，未遇敌手，原本赢面很大，可惜就在前几日刚刚传来消息，他国中有难。</p>

殷宸虽然已经不算红尘中人，但毕竟出身皇族，如今的皇上是他嫡亲兄长的后人，殷宸也做不到置之不理，提前弃赛回去探看，此时已经离山。</p>

而对于蒋威等人来说，无论如何也想让这次试剑大会的魁首落在凌霄派，才会在此时拉拢舒令嘉。</p>

可想而知，如果这回舒令嘉真的赢了，就算不提那光环会不会被他给夺回去，自己也将无立足之地。</p>

姜桡心脏狂跳，恨不得冲出去捂住嘴让舒令嘉别答应，悬着心继续听了下去。</p>

舒令嘉却很干脆地说道：“我没错。”</p>

他这硬邦邦的三个字把蒋威气了个够呛：“你——”</p>

舒令嘉根本不想转圜，说的明明白白：“我没错，禁地不是我闯的，离开门派是因为你们处事不公，既然你们不愿意承认自己之过，就别来说我忤逆。世间有公理，不是这两个字就能压下去。”</p>

他说罢之后，站起身来，又冷冷说道：“当初我功力尽废，走的时候并没有有人拦着，本来也不是私逃，如今我既然出了门派，也不可能回去。长老与其这么费心，不如多培养一些其他的优秀弟子吧！”</p>

何子濯从头到尾都没开口，也不知道在思量什么。</p>

舒令嘉这番话说完了，蒋威可能也已经被气晕，整个房间中只能听见他呼呼喘气的声音，却不闻有人回答。</p>

舒令嘉冲着两人行了后辈礼，说道：“我走了。”</p>

姜桡听到这里，才算松了口气，但心情却颇为复杂。</p>

对于他来说这么看重的东西，舒令嘉却毫不在意的一次又一次地推开，姜桡有时候觉得完全无法理解，因为他这样半点好处都得不到。</p>

明明只是低个头的事，就可以要什么有什么了，但舒令嘉偏要在一些小事上斤斤计较，真是矫情。</p>

不过自然，他这样对自己来说，还是很有好处的。</p>

这时，何子濯却站起身来，道：“令嘉，你等一等，师尊很久没跟你说话了。”</p>

之前蒋威连训斥带诱导，舒令嘉也没给半分面子，可此时何子濯的一句话，却让他的脚步不由得停下，怎么也迈不出去了。</p>

他们师徒之间，真的是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p>

如果今天自己离开，以后也会更加渐行渐远，也不知道还能有几次机会。</p>

舒令嘉想起景非桐说过何子濯身上的劫。</p>

何子濯向着舒令嘉走过去，舒令嘉抿了下唇没动。</p>

快到门前的时候，何子濯目光向着外面一扫，姜桡立刻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心中一惊，连忙中断术法，让自己的符咒化作一抹青烟。</p>

好在这时。蒋威在一旁怒气冲冲地说：“好，你们师徒叙旧，我走就是！”</p>

他说着站起身来，却忽然觉得全身乏力，身体晃了一下，差点坐倒在地。</p>

舒令嘉一怔，也没想到能把老头气成这样，下意识地伸手去扶。</p>

何子濯却比他更快，身形一转，已经出现在蒋威身侧，将他扶住，说道：“蒋长老，你年纪大了，也不要总是动怒，既然累了，我便让人扶你回去歇歇。”</p>

趁着这个机会，姜桡符咒上的青烟也散了个干干净净，没有让何子濯发现，自然，他也无法再听见两人接下来的对话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