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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用力在脸上搓了搓,眼见一点儿泥都没有,苏乞儿又用力在胳膊上蹭了几下,还是没有任何收获。</p>

以前,他在身上轻轻一搓,就可以搓下一小条污泥下来,食指与拇指轻捻几下,一个黑亮的小泥丸就停在指尖。</p>

再屈指一弹,甚是有趣。</p>

若是嫌泥丸儿小了,还可以多蹭几下。</p>

澡,是苏乞儿自己洗的。</p>

有个小丫头要帮他洗,被面红耳赤的他给拒绝了。</p>

除了怕被人看之外,还是怕被人看。</p>

小丫头嬉笑着关门而去,想不到康姨的这个侄儿,竟然会这般害羞。</p>

来到松竹馆的男人们,哪个不是想尽办法揩点油,自己送上门来帮他搓澡,反倒是被拒之门外了。</p>

想起了康姨那丰腴的身子,小丫头眼珠子一转,就想明白了。</p>

不愧是一家人,难怪字字姐姐对康姨这个亲戚不那么上心呢。</p>

小丫头没有因为苏乞儿身上臭而嫌弃他,反正他又不是真的乞丐。</p>

在阿贵将新衣服买回来之前,搓得干干净净的苏乞儿一直蹲坐在浴桶之中。</p>

等!</p>

等得无聊了,他就抓起木梳,开始慢慢梳头发。</p>

头发已经用皂角洗过,可依然有些梳不动。</p>

在他跟自己头发较劲的时候,敲门声响起,原来是阿贵将衣服买回来了,小丫头要给送进来。</p>

苏乞儿有点慌乱,身子往水中沉了沉,双手扶在木桶沿上,只露出一个头在桶外,紧张的盯着门口。</p>

水被他洗得很脏,脏到根本看不清水下。</p>

他更想藏起来了。</p>

门开之后,小丫头眼见头上挂着梳子的苏乞儿,“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转身关好门后,捧着衣服的她慢慢向苏乞儿走来。</p>

听得小丫头笑出声来,原本就不太敢看她的苏乞儿又往下滑了寸许,只留个脑门和湿漉漉的头发在桶沿之上。</p>

小丫头眼见苏乞儿的嘴巴、鼻子、眼睛、眉毛慢慢藏在桶后,愈发觉得好笑,将手中的新衣放在浴桶旁的椅子上,她蹑手蹑脚地走到浴桶旁,一把抓起梳子,轻叫一声,“嘿!”</p>

水中的苏乞儿被吓得一激灵,荡起阵阵水花。</p>

小丫头向后退了半步,打趣道:“你一个男子汉,还怕我一个小姑娘不成?真是白长这么大个了。”</p>

苏乞儿不敢看向小丫头,扭着头说道:“姑娘,男女授受不亲,眼下我这般模样,是怕失礼于你,既然衣服已送到,还望姑娘稍等我片刻,待我穿戴好之后,再劳烦姑娘带我去见康姨。”</p>

听听,这般谈吐,哪里是乞丐能说出的话来,就是常来松竹馆的那些花钱的大爷,说话也没这般中听。</p>

这个笑眯眯地说着,“姑娘,给大爷乐一个”,那个色眯眯地说上一句,“呦,看这小手,来给大爷摸摸滑不滑。”</p>

这个在松竹馆内什么杂活都干的小丫头,名叫阿香,不分俗馆还是雅馆。</p>

俗馆那边的姐姐们常常笑话阿香,说她长得太瘪了,肯定不能留在俗馆,还是多跟着雅馆那边好好学学才艺,俗馆这边的银子,你就甭惦记了。</p>

她不知道,说出这些话的姐姐们,其实很羡慕现在的她。</p>

若是早些有这个雅馆,或许……</p>

有次被雀妈妈听到了,就瞪眼叉腰地训斥着姐姐们,一个个,是嫌自己银子赚得多了是么?在这乱嚼什么舌头?你们看看兰花,是不是老娘给喂起来的?现在客人来了,哪个不是先问问兰花有没有被人摘了?</p>

就凭咱们阿香这模样,我可告诉你们,已经有大爷开始打听阿香什么时候能接客了。</p>

姐姐们好似听惯了雀妈妈的骂,一个个都不以为意,笑嘻嘻地回了自己房间。</p>

阿香就悄悄看了眼兰花姐姐。</p>

雀妈妈说得不假,不过兰花姐姐似乎有些不大高兴。</p>

兰花确实有些不太高兴,好不容易跟姐姐们处得好了些,能学个一招半式的,雀妈妈这一嗓子,她又得多费不少口舌了。</p>

她本就不擅长口舌。</p>

阿香不是没有见过男人的身子,常给各位姐姐房间送东西的她,经常撞见一些风光旖旎的场面,而那些客人们似乎一点都不在意。</p>

也就头几次她有些害羞,见的多了,也就那样了。</p>

听得苏乞儿这般说道,阿香笑嘻嘻道:“公子,咱们做下人,就是服侍各位老爷,没有什么亲不亲的。”</p>

其实,曾经的苏粲,也很习惯侍女服侍他洗澡。</p>

只是,那只是曾经。</p>

苏乞儿不说话,只是摇头。</p>

阿香扬了扬手中的梳子说道:“那我先帮你把头发梳上,总该可以的吧,就你刚才那个梳法,就是你把头发都薅下来,你也梳不成一个发髻。”</p>

苏乞儿依然没有开口,不过却不再摇头。</p>

阿香嘴角挂笑,抓起毛巾搭在苏乞儿头上,轻声说道:“转过去!”</p>

苏乞儿偷瞄了阿香一眼,与她目光相撞之后,面皮微红,慢慢地转动身子,背对阿香,双腿夹紧,双臂环抱双腿,一动不动。</p>

阿香一跺脚道:“靠过来,你离那么远,谁够得着啊?还有你那胳膊,搭在桶沿上不好么?好像谁稀罕看你似的。”</p>

不用回头,苏乞儿都好似见到了阿香有些生气的小脸,手一松,他便靠在桶边,双臂搭在桶沿之上。</p>

阿香将木梳先扔进桶中,先给苏乞儿擦了擦头,待半干之后,她将毛巾搭在桶沿上,一手挽袖,另一条胳膊伸向桶中去够木梳。</p>

眼见一条玉臂从身侧伸了过来,苏乞儿吓了哆嗦,忙动了动身子,歪向一旁。</p>

结果他这么一乱动,木梳飘得就更远了。</p>

阿香气道:“乱动什么?你看看你~”</p>

说完就要绕到苏乞儿前面去拿梳子。</p>

苏乞儿忙抓起木梳向身后一递。</p>

阿香一把抓了过来,按住他的肩膀说道:“别乱动!”</p>

木梳在发梢慢慢滑动,阿香边梳边说道:“公子,您这是遭了多少罪呀,这头发,都打结了,梳起来会有些疼,你可要忍着些。”</p>

苏乞儿点点头,这一点头,发根一紧,他赶忙将头向后微仰。</p>

阿香细细梳着,终于将他的头发一点点梳好。</p>

梳好之后,阿香起身去门外等候。</p>

苏乞儿微微低头。</p>

水中倒映之人有些陌生,抬手摸了摸脸颊,苏乞儿一阵恍惚。</p>

流浪了好几年,从苏乞儿变回苏粲,似乎只需要洗一个澡而已。</p>

苏粲心中明白,洗澡容易,可下定决心洗得干干净净的,却很难。</p>

现在的他,叫华钱来。</p>

穿上一身新衣之后,华钱来向门外走去,去见那位先生给自己找到的亲姨母。</p>

那位先生给了他两个选择,一个是将信送到松竹馆之后,拿些银子离开,另外一个就是留在康姨身边,帮助康姨做事。</p>

穿上新装的他,不想再做乞丐了。</p>

他想跟在那位先生身边,可是没有机会,不过那位先生说了,若是他将来能写出一本好看的书来,他一定会帮他画插画。</p>

说到插画的时候,那位先生突然一笑。</p>

只是那笑,似乎有点猥琐。</p>

原来那位先生也是位性情中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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