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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相乐一屁股坐在御座之上,眼神有些涣散,喃喃道:“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啊~”</p>
司马文德摇晃着司马相乐的胳膊问道:“父皇,人呢?他们人呢?怎么不动手?”</p>
袁世信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小皇帝,轻轻拍了拍手。</p>
人影闪动,</p>
十八道身形齐刷刷出现在御书房内,跪于袁世信身前。</p>
袁世信看向司马文德问道:“陛下,你说的可是这些人?”</p>
司马相乐微微闭上了眼,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德儿,记得,你一定要活下去~”</p>
司马文德没有理会司马相乐,有些癫狂的他对着跪在那里的一十八名小太监大声吼道:“动手啊,朕命你们动手!你们看清楚了,朕才是皇帝,赵貂寺呢?赵貂寺,你给朕出来!”</p>
身为帝王的他,从坐上那张龙椅开始,从未像今日这般怒吼过。</p>
袁世信笑了,看向司马文德问道:“动手?陛下是要他们做些什么?说出来让老臣听听,你可别忘了,我可是你的‘相父’!”</p>
说完,他瞥了眼司马相乐说道:“你不过是个废帝,凭什么要赵貂寺为你卖命?看来这十多年来你还是没想明白,国师为何要废了你,你荒淫无度也好,尽情享乐也罢,这些他都能忍受,但是你宠信奸佞之人,这是他绝对不想见到的。可笑你竟然又费尽力气将赵貂寺弄回身边,妄图依靠一个阉人来对付本相,难怪他会选择不辞而别!”</p>
“噗”的一声,</p>
随后是一声闷哼。</p>
司马文德呆呆地愣在那里,扭头看向司马相乐。</p>
袁世信已转身。</p>
在走出御书房之前,他对那十八个小太监说道:“给我保护好陛下,若是陛下有什么闪失,那就提头来见我吧!”</p>
大摇大摆地走出迈门而出,眼见袁世信毫发未损的走出御书房,孙貂寺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牙齿打着颤说道:“相国大人慢走!”</p>
袁世信站住了身子,抬起了脚,却未踹下去,而是将脚踏在孙貂寺的后背上,碾了几下,冷哼一声说道:“听说你与赵貂寺有仇?”</p>
孙貂寺哆哆嗦嗦道:“相国大人,赵貂寺是小的前辈,小的对他十分崇敬,并无任何仇怨。”</p>
“是么?”</p>
袁世信收回了自己的脚,微微低头,对着孙貂寺说道:“难怪赵貂寺对本相说过,你当了内务大总管之后,对他颇有照顾,他铭记在心,无以为报,只求本相对你也多加照拂。”</p>
听袁世信这么一说,孙貂寺冷汗直流,不住叩首道:“相国大人饶命~”</p>
袁世信轻笑一声说道:“孙貂寺这是哪里的话?本相可不敢对堂堂内务大总管如何,你可是陛下眼前的红人,随便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本相可就要感谢皇恩浩荡了。”</p>
说完,袁世信一甩袖子走了。</p>
御书房内,司马文德半张着嘴看向司马相乐,呆愣在那里。</p>
随后整个人一阵恍惚,堆坐在地上。</p>
司马相乐额头抵在书桌之上,弓着身子,双手捂住剑柄,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流出,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p>
在司马文德眼前,开出一朵朵血花。</p>
司马文德的肩头开始止不住地抖动。</p>
已经没了任何力气的他,将头侧向司马文德,就这么呆呆地看着,看着泪水在儿子的脸上肆意横流,看着那张苍白无助的脸。</p>
他好像见到了许多年前,那个哭着喊着“父皇”的儿子。</p>
嘴唇微动,已经气若游丝的他,喃喃道:“德儿,不哭,不哭~”</p>
司马文德的右手死死按住自己的嘴巴,尽量让自己不哭出声来,生怕自己的哭声将父皇那点微弱的声音盖住。</p>
眼神有些涣散的司马相乐终于攒出来一点力气,轻声唤道:“德儿,德儿~”</p>
司马文德向前挪了几下,将脸凑到司马相乐面前,抹了抹眼泪不住地道:“父皇,我在这,我在这儿呢~”</p>
司马相乐抬起了左手,慢慢抬起,去够司马文德的脸。</p>
司马文德抓住司马相乐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轻声说道:“父皇,孩儿在这呢。”</p>
司马相乐轻喘几下,费力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了长大后的儿子。</p>
指尖微动,轻触司马文德面颊,他费尽力气说道:“德儿,要活下去,活下去……”</p>
握着司马相乐左手的司马文德感觉到父皇的胳膊一沉。</p>
他眼睛睁大,终于哭出声来,大声嘶喊着:“父皇~”</p>
司马相乐的右手已经从剑柄上滑落,晃了几下,一动不动。</p>
那柄短剑,是他准备用来手刃袁世信的。</p>
在司马文德与袁世信来到御书房之前,在他与十八名小太监安排妥当之后,一把短剑就横在他的颈上。</p>
出手的,是这十八名小太监的头领。</p>
他叫宫矩人。</p>
这个曾经是司马相乐身旁的书记官,在其被迫退位之后,担任史官的太监,被他视为最为信任之人的宫矩人。</p>
是他让司马文德想尽办法将宫矩人带入宫内,就是为了亲眼见到他,然后再进行自己的计划。</p>
当然,还顺带问了问什么时候能把“陈青帝”的故事讲完。</p>
当时宫矩人笑言,等大事成了之后,臣再写不迟。</p>
司马相乐很不喜欢这种被人背叛的滋味儿,比当初被迫让出帝位之事还难以忍受。</p>
因为那时他的宠臣,包括赵貂寺与赵俅二人,皆被国师处罚。</p>
这叫有难同当。</p>
司马相乐心如死灰,回头看向宫矩人问道:“为什么?”</p>
宫矩人冷冷一笑,问道:“你问我为什么?你怎么不想一想你做了什么?”</p>
司马相乐轻轻摇头道:“朕不觉得曾经对你做过什么过分之事,相反,朕可是一直厚待与你,难道是他袁世信许你高官厚禄?”</p>
宫矩人收回了短剑,入鞘之后将之别在腰间,对司马相乐说道:“并非如此,太上皇,你高高在上,却不知身为爬虫的我们心中究竟会怎么想,算了,与你说这些也是白说,你是不会知道我们的心境的。”</p>
司马相乐转身看向宫矩人,抽出自己腰间的短剑,橫于自己颈间说道:“给朕一个理由。告诉你,朕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既然下了决心做这件事,朕就做好了失败的打算,若是你们怕死,我可以原谅你们。”</p>
宫矩人冷笑道:“太上皇倒是宅心仁厚了,只可惜我们不需要你原谅,告诉你,我宫矩人从未认为自己是你的心腹,这一切不过是你自以为罢了!”</p>
司马相乐眼睛微缩,“还是那句话,为什么?”</p>
“为什么?”</p>
宫矩人有些愤怒,瞪着司马相乐怒道:“若非你荒淫无度,我的姐姐就不会被那群阿谀奉承之辈强迫入宫选秀女,更可气的是,你看不上也就算了,还将她赏赐给你的宠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费尽心思给你选秀女?你以为他们是为了你么?他们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罢了。”</p>
司马相乐摇头叹道:“那你又是为何入宫的?”</p>
宫矩人惨笑道:“我为何入宫?我姐不愿被那个胡子都一大把的老头收入房中做小,逃了出来。那位你眼前的红人极其愤怒,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抄了我的家,我的姐姐被卖入娼馆,而我,则成了一个小太监。”</p>
司马相乐沉默了片刻,摇头道:“此事虽与朕有关,却非朕之本意,你如此迁怒于朕,还不如待朕的皇儿除掉奸相,替你家找回一个公道,抄了那人的家就是了。”</p>
宫矩人真想一剑刺死眼前这个人,只可惜相国大人不许。</p>
他不欲与司马相乐多言,背过身去说道:“太上皇还是请吧,太上皇是死是活,可不是我一个小小太监能说了算的。”</p>
司马相乐沉默了片刻,抬头问道:“有生之年,桃花开否?”</p>
宫矩人的心中一阵刺痛,他没有回头,声音有些冰冷,“下面没了,花还怎么开?”</p>
当年他说出这句“下面没了”的时候,这位皇帝可是笑得差点上不来气的。</p>
司马相乐叹息一声,端坐在御座之上,等着。</p>
他不敢离去。</p>
他不是怕自己死,而是怕他的儿子活不成。</p>
就算他袁世信想“挟天子以令诸侯”,他的儿子至少还有一线生机。</p>
自戮,或许是他最体面的死法。</p>
宫矩人看着痛不欲生的司马文德,轻轻摇了摇头。</p>
对于这个并没有什么实权的小皇帝,宫矩人却没什么恶感。</p>
招呼几人上前,他站在司马文德面前躬身轻声道:“陛下还是节哀吧!”</p>
司马文德已经没有了愤怒,在司马相乐死了之后,他连愤怒的底气也没了,他转过身来,拉住宫矩人的衣角,哭诉道:“快去宣太医,父皇还有救,对不对?你们快去宣太医,朕求求你们了。”</p>
宫矩人弯下腰去,低声说道:“陛下,您忘了太上皇的遗言了么?”</p>
说完一招手,几名小太监走上前来,抬走了司马相乐的尸体。</p>
眼见父皇的尸体被抬走,司马文德连忙起身,却被宫矩人按住。</p>
宫矩人低声说道:“陛下,你若如此,太上皇岂不是白死了?”</p>
司马文德喃喃道:“如今这般,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p>
说完他对着宫矩人说道:“宫公公,你一剑刺死朕吧,朕这就追随父皇而去,一了百了!”</p>
宫矩人盯着司马文德片刻,一把将他推在御座之上,抽出别在后腰之上的短剑,扔了过去,冷冷说道:“陛下若是想追随太上皇而去,那就请便吧!”</p>
说完他转身一招手对其余小太监说道:“从今日起,陛下就由我们伺候了,四人轮值一日,相国大人的话你们也都听见了,陛下若是有什么闪失,就自己割头吧。”</p>
宫矩人不相信司马文德有这个勇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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