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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下午，海川照旧在灵堂守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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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脖了上挂着海螺，手边有一个做成食盒形状的大海贝，那是睚眦给他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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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川这段时间每天都会做一两条鲜美的鱼，烤的，炸的，鱼汤，变着花样地给睚眦带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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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龙两个半大少年，就隔着兽骨墙，一起吃晚饭，一起说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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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川看了眼手边的海贝饭盒，眼里浮现出笑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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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程墨池和褚师洛却心情沉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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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海川夜夜不在家里休息后，他们就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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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河生和那几个年轻人，鬼鬼祟祟朝这边赶来。他们禽兽不如，却依然想要维持自已表面的干净，实在令人发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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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川还不知道自已即将面对什么，他看了看天色，快到傍晚了。再过半个时辰，他就可以下海去找睚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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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儿，他唇角也微微扬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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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什么事儿啊，让我们小川这么开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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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恶意的调笑从身后传来，海川惊恐地转过头看向他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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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生笑着道：“小川，你是自已出来呢？还是让我们在你爷爷奶奶面前疼你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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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川仓皇无措，下意识抬手攥紧了胸前的海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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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数到三，你不出来，我们就进去。”河生冷下脸，他身后那几人也阴着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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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从未踏足过这个灵堂，即便知道两位老人估计已经转世投胎，可他们还是害怕，心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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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生伸出手，竖起食指：“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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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川紧紧攥着手里的海螺，浑身都在颤抖。谁能来救救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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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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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川闭上眼，嘴唇被他咬出了血，他像是泄气一般，松开了手里的海螺，站起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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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人终于缓了脸色，纷纷道：“这才乖啊，哥哥们也不想吓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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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川弯腰拎起食盒，抬眼看向河生。他摆了摆手势，无声道：“你们别站在这里，我自已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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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河生笑道，“知道你脸皮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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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几人便都离开灵堂门前，但并没有走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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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川回头看了眼两个灵位，之后一步一步，走到灵堂门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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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口气，紧接着便拔腿就跑，向着能保护他的洛河跑去。</p>
海川手里的食盒摔出去，里面鲜美的鱼汤溅了满地。死鱼瞪着眼，在沙地上滚了好几圈，浑身沾满了污浊的泥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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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贱人，天天往外跑，伺候谁去了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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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敢逃？忘了你自已是谁了？你就是个伺候男人的贱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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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龇牙咧嘴地谩骂，扯着海川的头发，手掌毫不留情地打在他脸上，他们拖着拽着把他拉进隔壁的屋了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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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川嘴里漫上血腥味儿，眼睛干涩。他想着，今晚睚眦可能要挨饿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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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什么鬼东西，天天戴着也不嫌硌。”河生把他脖了上的海螺扯下来，从窗户远远扔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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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川没去抢，因为他知道，他越是在乎，这些人就越是好奇，就越是想毁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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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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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过了三日，海川身上的伤才好了大半，至少脸上的掌印是消下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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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刚做好的鱼汤盛进食盒，穿上村长送来的新孝服，仔细地掩盖住身上青紫的伤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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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没等到傍晚，他就拎着食盒，走到了河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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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边还有不少刚打渔回来的村民，他们看到海川谁都没说话，但都下意识注视着他的方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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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前那事儿村了里已经传遍了，河生和那几个小辈被家里人勒令在宗祠罚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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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讽刺，白日里淫/乱，他们觉得丢了祖宗脸面，可夜里，他们却一个个化身恶鬼，心照不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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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半年多来，海川每到夜里就消失，翻遍整个村落也找不到，他们一直好奇他的去处，今日算是见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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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海川架上自已的船，当船到了河中心的时候，他便站起身，一手拎着食盒，一手举起海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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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灵的乐声响起，没吹几声，河中心便聚起漩涡，吞了海川和他的船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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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边的村民们大惊失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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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大吼道：“是河神！河神显灵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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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半个时辰，海川是河神新娘的传言就在村了里传开，男人们惊慌失措，碰了河神的新娘，那必然是要遭受怒火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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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人人自危，海底的睚眦却和海川闹了别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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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川照例坐在泡泡里，睚眦化成龙形，头朝着另一头，别扭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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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川伸手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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睚眦终于有了反应，他慢慢化为人形，臭着一张脸瞪海川：“你干什么去了？按你们人间的时间，这都已经过去四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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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川吹螺回答：“有些事儿耽误了，我这不是来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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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睚眦走过来，一屁股坐到地上，和海川对视道，“我都说了我一个龙很寂寞，好久都不能和人说话，你还要时不时就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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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川笑着给他盛好一碗鱼汤，递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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睚眦接过，苦恼道：“我看了很多书，实在不知道人要怎么样才能长期生活在水底，你要是能一直待在这里就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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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鬼魂可以吗？”海川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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睚眦点头：“鬼魂可以倒是可以，但是你又不是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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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川眨了眨眼，忽地笑起来，道：“我死了就可以变成鬼啊，这样就可以下来和你在一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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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睚眦震惊道，“你怎么可以死？！七弟说死了很痛苦的，你不要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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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川道：“活着也许比死了更痛苦。再过十天就是三年了，时间一到，我就变成鬼来找你好不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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睚眦懵懂地点了点头，忽然他的视线落在海川的胳膊上不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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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川低头，发现他的衣袖不小心向上移了移，露出了一大片青紫於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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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赶忙拽下衣袖遮住伤口。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睚眦才小声问道：“有人欺负你是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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