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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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一拍脑袋，脸上尽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小皇帝昨夜是怎么与他说的？她说她有分寸, 自己会去休息。</p>

可暖阁里连张塌子都没有, 她去哪里休息，卧在沙盘里吗？</p>

陈海猜对了一半, 李孟庭当真倚着沙盘睡了一个时辰。被外头吵醒的时候她还有些迷蒙，她以为自己只是眯了一小会儿, 不曾想睁眼的时候天都快亮了。</p>

她得去上早朝了。</p>

暖阁的门从里头打开，李孟庭依旧穿着昨夜的那身衣衫。下巴上的那些沙子硌的她生疼，她用手挥了个干净。</p>

李孟庭走出门外便将暖阁的门带上了, 这间屋子没有她的命令, 任何人都不许进入。</p>

陈海匆匆一瞥便收回目光, 赶紧招呼宫女太监替皇帝更衣梳洗。</p>

早朝上，李孟庭坐龙椅上，用手指摩挲着被沙子硌过的地方, 目光不经意地在尹明希的身上滑过。</p>

“众爱卿平身吧, 今日早朝，谁先来开个场？”她登基的这几天，给诸位大臣布置了不少任务。</p>

不汇报完成的任务就等于没有完成任务，这在李孟庭这里是要人头落地的, 所以各位大臣都很踊跃。</p>

率先上来汇报工作的是吏部尚书林长兴，他手头上的主要任务就是盘查京城百姓的身份信息。</p>

在京人员的姓名、性别、年岁、户籍、工种需一一登记清楚。身份不明的人尤其要注意，查清是否为外敌派来的奸细。</p>

这个任务是建昭帝临终前布置的，现在到了李孟庭的手上，她也觉得十分重要，必然要认真地监督落实。</p>

林长兴为人古板但做事细致，李孟庭要的内容他都能清晰地给出，总体来说完成得不错。</p>

但李孟庭习惯想得更深一层，她指出名册上登记的一个外貌特征，同林长兴道：“相较建昭十年登记的这本名册，朕发现京城多了许多“哑巴”，朕细数了一下，有十倍之众，朕对他们的身份存疑，林爱卿需继续往下查，查清这些哑巴哪些为真？哪些为假？一些外邦人的口音与大启不同的，他们常常为了掩人耳目而扮做哑巴。朕给你五日时限，是否可以完成？”</p>

早朝刚开始，碰上了一个尽心尽责的大臣，李孟庭的态度还是很温和。</p>

林长兴垂眸沉思了一会儿，面上有些难色：“启禀陛下，有心之人为了掩藏身份，必定有所准备，五日时限太短了。”</p>

“好，那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p>

听到这话，林长兴松了一口气，上前谢道：“多谢陛下，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了。”</p>

他说完便退下了，紧接着工部的人上前启奏。</p>

早朝期间，李孟庭的目光多次与尹明希相接，传递着相同的情绪。她们等了大半个早朝，依旧没有人拿昨日牡丹楼发生的事情做文章。</p>

碰到敌人，有的时候不是怕他们手段高，而是怕他们心思深，自己想到的，他们也都想到了，一步一步的压制，这才是最可怕的。</p>

面对这样的局面，比的就是谁更有耐心了。</p>

下了早朝，关于这件事，她们没有得到任何的线索，所有的言官都跟哑了似的。静谧的朝堂让她们的担忧更甚。</p>

原来外部人员对朝堂的干预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了。言官都不一定听皇帝的话，竟然在有心之人的组织之下，如此轻易就达成一致。</p>

“爱卿，他们在向我们宣战。”御书房内，李孟庭放下了手中的本章，捏捏眉心，为浑浊的朝堂而恼怒。</p>

尹明希坐在她边侧，中间隔一道屏风，她看不见那人的脸，却能听出她声音中蕴含着的悲愤。</p>

尹明希同样悲愤，但有一些心情是与李孟庭不同的，她的心里还有一份潜藏着的无力。</p>

这一世她时常有这样挫败无力的感觉，只要事情不如她的意，她便会如此。此时也是这般。</p>

可她听着新君低低软软的声音，像雨夜里求助的小奶猫，心中恻隐，不想将她拖入与自己一样的深渊，便宽慰她道：“莫急，这是一场持久战，耐得住性子的人才能笑到最后。”</p>

她说给李孟庭听，也说给自己听。</p>

“那笑到最后的一定是我们！”李孟庭激昂的声音从屏风后头传来，尹明希受到了感染，拧着的眉也微微舒展了些，她附议道：“没错。”</p>

说完之后，尹明希又有些错愕，不知为何，短短几日，她竟与李孟庭站在了同一战线上。她分明在她身边安插了杀手，十日之后要取她首级的。她又如何能对她动恻隐之心？</p>

尹明希觉得是李孟庭的私情影响了自己，所以接下来的几日，她都与李孟庭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二人止于公事，不谈私情。</p>

李孟庭也一直乖乖巧巧的，没有再做逾矩的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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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八日的早朝，尹明希觉得不同寻常。一向准时召开朝会的李孟庭突然抱病不起，宣称要在养心殿内静休数日，国家大小事暂由内阁处置。</p>

尹明希在前一日还见过她，还教她书写，见她失了耐心在纸张上乱涂乱画，整个人还活蹦乱跳，动不动就朝她花枝招展地笑着，怎突然说病就病？</p>

难不成她发现了自己的秘密，此举是为了躲着自己？</p>

尹明希捉摸不定，决定亲自入宫问个清楚。她还未到走到太和殿门前的广场上，就被陈海拦了下来。</p>

“楚太医刚从养心殿出来？”尹明希见陈海与太医院的楚太医一块走来，心里已有了猜测。</p>

太医院医正楚仲斌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点点头道：“正是。陛下积劳成疾，致使心肺血虚，卧病不起，我刚去她那瞧过。”</p>

尹明希的目光细细打量着楚仲斌满是皱纹的脸，想从他的脸上判断出此话的真伪。</p>

片刻之后她便收回目光，她没有找出任何的端倪。</p>

“陛下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夜里总是不睡觉的。”陈海痛心疾首，声音还带上了哭腔，“咱家劝也没用啊，她嘴上应得好好的，把宫女太监遣退之后，仍旧衣不解带地看奏章，阅兵书。”</p>

这些尹明希倒是有所耳闻，自己的眼线把她们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东西都告诉她了。她惊讶于李孟庭治国的决心，却也知道像她这般极端的做法并不可取。</p>

“待陛下这回将身子养好了，首辅大人可得好好地管管她。”陈海特意对着尹明希说的。他觉得普天之下，唯一能管得住这个任性小皇帝的，只有首辅大人了。</p>

楚太医不知情，会错了意，附和道：“首辅大人身为帝师，确实应当同陛下说教说教。年纪轻轻的，不该拿身子开玩笑。”</p>

见二人说得这么情真意切，尹明希感觉自己不去探望一番，简直愧为人臣，于是问道：“这个时间，可以去探望陛下吗？”</p>

陈海摆摆脑袋：“陛下身子虚，需静养，不好叫人扰着。而且尹大人知道的，陛下好面子，不想让人看见她虚弱的模样。还是过些日子再探望吧。”</p>

“楚太医，陛下这身子需静养多久呢？多事之秋，国家大事耽搁太久不好，许多都要陛下拿主意。”</p>

“若要下地行走，需要六七日。好全需要调理大半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