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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的事情乘以数量,就会变得复杂而又困难。
帕德罗西帝国于拉曼新历1499年出版的《步兵入门》一文中如是记载军队数量与辎重的关系:“为1万2千名步兵,当准备最少650台重型马车;而为3000名骑士,当准备300台重型马车。如是1万5千人总计的队伍,最少需要950台重型马车运载补给。骑士每人当携带至少两匹马换乘,而马车应以10米间距隔开,如此规模队伍,其队首至队尾足有23公里之长。”
帝国军用的重型马车是远比两匹马拉的商用大型马车更大的型号,一般是6头驮兽作为一组。这样体积的重型马车需要间隔10米距离才能保证安全,而近千台马车再加上一万多的作战人员,以松散长蛇阵型行军队伍本身都能拉出20多公里的长度。
这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光看人数的话大部分人可能不会有什么概念,但一万多人的行军阵线有20公里,意味着以这种阵型的话,两个相邻比较近的小镇队伍前端都已经到下一个小镇了末尾还没来得及出发。
当然此等规模的人数会作为基础单位的也就只有国力强盛的帕德罗西帝国。一万多的正规军对于小点的王国来说已经是举国之力,那些动辄几万几万的战役往往是由大量奴隶和征召农民兵充数的,实际战斗能力与正规军根本无法相比。
但让我们话归原处,回到眼下。龙之介所率领的150人的队伍正好是帝国手册里说的1万5千人的百分之一,虽然他的构成稍微有些不同。150人的队伍有100人是足轻而剩下的50名武士带着60匹战马,另外是包括水车在内一共7台马车,50人的武士当中便抽出7人负责驾驭马车。这样的规模勉勉强强足够维持队伍本身的运作,此刻暂时加入的亨利一行也有自带辎重,所以总的来说倒是问题不大。
十余年的光阴,作为过去华族的龙之介自身攒下的财富几乎散尽,从麾下武士们的口中可以得知他们一开始是数倍于如今的人数。
只是有的人在追凶的过程中战死,而又有人选择逃离去寻求更好的生活。最终便一再缩减,只剩下这样的规模。
时间是最要命的东西,日日夜夜追逐着捕风捉影的线索要找到自己的仇家,这样的日子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即便是在以忠心作为文化根源的武士阶级,也终归大部分还是心向和平安稳的日子。一时半会的风餐露宿尚可接受,十年光阴日复一日如此,是对精神的一种极大的折磨。
连龙之介自己只怕都已经不知道是否要持续下去,他会尝试从亨利等人这里套用信息也是这个因素。或许他当时期待着的是贤者告诉他叛乱并未发生,而所谓因为叛乱三郎回到章州也只是无根据的推测,借助这句话来让自己终于放弃寻仇吧。
旁敲侧击不直接告诉,是因为他不清楚亨利一行是否与三郎有所牵连。十年以上的寻仇,大抵他已经失望太多次又被背叛太多次,所以在约书亚建议之前,他宁可编造谎言而不是阐述事实。
一心一意追凶。伙伴背离,散尽家财,不考虑未来不考虑一切结束后该干嘛,唯一的目标只有复仇。这样的他,大抵早已是孤身一人吧。
交情浅就不应言深,不过是初来乍到,摆出一副老熟人的样子语重心长不是贤者会做的事。对方要如何做他管不着,只是眼下方向相同能够有个互相照料他们才暂时结伴,因此总的来说两边的队伍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和克制,没有直接混在一起。
龙之介的队伍当中全是男性,且平均年龄在30以上,皆是壮年。这边的队伍当中年青的女性有好几位,樱当初走过去和龙之介交流关于三郎的事情时就有不少人用打量物品的眼光看着她,这也是不得掉以轻心的。
总而言之,维持着距离和警戒,两边的队伍分别在竹林之下暂作休息。我们的贤者先生捧着一杯粗茶依靠在粗大的楠竹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而有几个粗野的浪人本来提着一些吃食看样子想过来搭讪的,和将近两米人高马大的贤者那双灰蓝色的眼眸对上的一瞬间,便悻悻地转过头回去了。
身后看着这一切的花魁没忍住笑出了声,自打昨天夜里得知龙之介寻仇的对象是三郎以后,她就显得有些沉默。
沼泽村当时发生的事情对她来说是一段不愿意想起的回忆。女子在和人社会终究只是男人的附庸,里加尔的女性尚且可以握上武器成为佣兵,或者戎装上阵作为骑士贵族。若有能力的话像是我们的贤者先生与洛安少女的故识玛格丽特大小姐那样管理一座城邦的巾帼英雄也完全可能。尽管出头比男性更难,比例也更小,但她们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和人社会却是不允许的。女子能取得的最高成就不过是像绫这样空有知识的博士虚职——但就连这样也是被认为是邪道,大部分大家闺秀之间讨论的关于未来的企划就是嫁入足够好的豪门并且成为正室。这是这个传统社会男女明确的分工,女性就应当温婉持家。
女子无才便是德。好的女性应当没有个人能力没有主观意见,只是一个漂亮的花瓶满足男性的炫耀心理并且维持安静,不抵抗,不顶嘴,不反抗男主人的权威。这是这个四千年的古国根深蒂固的思想。而博士小姐和花魁当初一经见面就产生了激烈的碰撞,正是因为两人的生存方式如此相近却又如此不同。
她们都想凭借自己的能力成为独当一面逆反潮流的存在,只是绫选择的是忽视性别证明自己也能做到男性能做的事情,而樱则是利用自己性别优势以及男性的弱点爬上高位。
但这终归只是波澜万丈的激流中投下的一颗小石子。
当藩地出现变动,花魁轻而易举地便被抛弃了。
没有自我价值的附庸,和平的年代里可以视为珍奇的玩物花大钱去追求讨好,但终究不是必需品,遇到危机了第一时间便会抛弃。
这是一种对人的价值的彻底否定,而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在这个国家这才是正常的。
她们是反常,与和人主流社会格格不入,所以只能与南蛮异邦虾夷之流一同前进。
一个人,一场邂逅,把这些她本来已经尽全力忘掉的悲哀又重新掀了起来。
所以她沉默了,一直到瞧见我们的贤者先生默默的威压把想来搭讪的浪人吓跑才终于放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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