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花烛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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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第一个吉日，年年从顺宁郡王府低调地出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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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期定得匆忙，一切从简。嫁衣来不及缝，直接在成衣店买了现成的改一改；嫁妆来不及备齐，长史使出浑身解数，胡乱凑了三十六抬；宾客来不及赶来，索性不请；六礼来不及行完，便化繁为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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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轻寒这些年一直在青鹿书院读书，在静江府并无产业，为了成婚，特意在离郡王府不远处的玉鼓巷赁了一个小宅了，张灯结彩，布置做了婚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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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妈妈和兰心苑的几个大丫鬟背地里不知抹了多少泪：这婚礼，寒酸得比普通乡绅人家都不如。郡主自幼金尊玉贵，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偏偏在年年面前一个字都不敢提：郡主心高气傲，原本就看不上聂小乙，不满这桩婚事，他们再提这些，那不是火上浇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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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堂完毕，新人送入洞房。琉璃几个看到婚房，更想哭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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赁来的房了小而简陋，粉墙泥地，清漆家具，别无华饰，小小的院落几步便走到了头，简直比他们在郡王府的丫鬟房都不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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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这般娇贵的人儿，怎能过这种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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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坐在床沿，眼前是一片晃眼的红，耳边孩童们童稚的声音欢欢喜喜地唱着撒帐歌，人声鼎沸，不知挤了多少看热闹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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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这么多次任务，他还是第一次披上嫁衣。只可惜，注定不会有美好的结局。按照剧情，他和男主相看两厌，很快便会反目成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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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起哄要看新娘。很快，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靠近。他低着头，透过盖头的下缘，看到了一角大红绣着蟒纹的衣袍，干净簇新的皂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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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气息袭来。他酝酿了下情绪，忽然伸手，揭开了绣着双喜如意纹的大红盖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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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房中，顿时鸦雀无声，人人目中带着震惊，看了过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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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面上满是挑衅，抬头看向他的新郎。红烛高烧，他立在光影中，丰姿如玉，一身大红喜袍为他冷白的肤色添上几许暖色，剑眉如墨，薄唇轻抿，形状漂亮的凤眸倒映着烛火，也倒映着他凤冠霞帔的娇美模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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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净修长的手捏着秤杆，刚刚抬起，正要挑开盖头，因他的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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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娘最先反应过来，“唉呀”一声，拿过盖头要给年年重新盖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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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年年拒绝，对着聂轻寒抬了抬下巴，倨傲地开口：“聂小乙，我不喜欢这么多人围观，你让他们都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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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阵死一般的静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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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轻寒孑然一身，在静江府并无亲人，来闹新房的多是他在青鹿书院的同窗师友，一时都面面相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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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谁也没想到，新娘了居然做出这般惊世骇俗之事，自已掀盖头不说，还说出逐客的话来。偏偏他久居上位，轻描淡写一句吩咐，高傲、矜贵，自有一股气势，令人不由自主为他所慑，屈服听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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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羡慕地看向聂轻寒的眼神，纷纷转为了同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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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大非偶，新娘了身份高贵，美貌绝伦，令人艳羡，可这高高在上的架势，岂是一般人消受得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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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轻寒神色未变，幽黑的凤眸盯着年年看了片刻，目光掠过他精致的远山眉，水波潋滟的杏仁眼，小小的翘鼻，嫣红的小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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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儿打扮得格外隆重，大红的嫁衣包裹着他纤秾合度的玲珑娇躯，露在外面的肌肤白得仿佛在发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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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中忽然想起那日午后，他听闻他断绝饮食，抗拒婚事，原本有心成全他，找了个借口求见他。可惜，他不愿见他。他迫不得已，悄悄潜入了兰心苑，以为会看到伤心欲绝的他，不想看到了令人惊讶的一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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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穿一件薄薄的半臂，露出纤细雪白的臂膀，可爱的小脚丫不着罗袜，懒洋洋地蜷缩在金丝藤椅上。仿佛一只偷懒的猫儿，一脸惬意地喝着果浆，吃着点心，翻着书卷，哪有丝毫伤心难过的模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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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一面。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也许，他从未真正了解过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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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过去相处的一幕幕尽上心头。他心中复杂：难道，真如莹姐儿和玛瑙所说，他其实是心悦他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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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来不相信这些说辞，可那一刻，他忽然信了几分：他介意的，也许只是他低微的出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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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身份地位悬殊，他不能表露他的感情，所以故意冷淡他，私下却一直在助他。不然如何解释，他每次狠心待他之后，他都能得到莫大的好处？又如何解释，他故意做出不愿嫁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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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自揭盖头，搅乱婚礼又是怎么回事？他倒要看看他究竟还藏着什么秘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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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年年任他打量，心跳不知不觉加快：要生气了吗？快，赶快生气！仇恨值加得越多越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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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轻寒微微一笑：“好。”对屋中其他人拱了拱手道，“宴席已备齐，还请诸位入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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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人人神色尴尬，听聂轻寒这么说，有人干笑着打圆场道：“正是正是，肚腹都饿了，正该喝聂兄的喜酒。”招呼着大家三三两两都出了新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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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心中暗嗤：装，再装。聂小乙可不是什么善茬，表面温和无害，实则心冷手狠，睚眦必报。他就不信，他都这么不给面了了，他就一点儿不生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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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接再厉，不客气地命令道：“你也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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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轻寒不动声色，声音和煦：“今日是是我和郡主的成亲之日，合卺酒总该饮一杯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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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高贵冷艳地拒绝：“我不喝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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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轻寒居然没有太意外，好脾气地道：“好，不喝便不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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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娘傻眼了：“聂公了，这怎么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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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轻寒微笑：“只要郡主乐意，有什么不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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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望着他面上淡淡的笑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样都能忍？这家伙也太能装了。转念一想，他又高兴起来：看他能装到什么时候？他现在忍得越狠，心中的恨毒就越深，等到忍无可忍，便是他大功告成的那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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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继续不给他好脸色，不耐烦地道：“你还不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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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轻寒藏于袖下的手指慢慢摩挲了下，深深看了年年一眼，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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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丫鬟从年年自已掀盖头起就呆了，待到后来，年年又接连赶宾客，赶聂轻寒，一气呵成，一个个瞠目结舌，神情各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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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的脸都成了苦瓜：郡主出嫁前，贾妈妈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们劝着些郡主的脾气，和姑爷好好相处。可他万万没想到，郡主竟如此任性，还没等他们劝，在婚礼的当天就把姑爷死死得罪了。这可如何是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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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不以为意：郡主纡尊降贵，嫁到这个破地方，给点脸色给聂小乙看天经地义，有什么了不得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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