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行程[机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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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九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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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五十九、六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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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八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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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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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九万六千八百八十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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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思奕手快地按下一枚溜溜打转的硬币，放到那堆花花绿绿的钞票上, 推给招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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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商的目光从面前的现金小幅度移向对面的中年女性——胡思奕的老板钱姐——顺带掠过涨红脸的胡思奕, 落向隋然，眼神清楚明白地传达出问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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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然扬起眉，露出商务笑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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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现金交房租, 他当真也第一次见识, 以前从没听说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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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点点，没问题咱们就把合同签了, 我好安排人来。”钱姐拉上拉链, 把裂皮的黑色挎包递给胡思奕, 取出腰包的印章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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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商为难道：“这……租金我们按规定直接到公司账上, 我们财务不好过现金。您看，方便的话您网上转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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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姐重重地往后一靠, 抱着胳膊说：“我要汇款方便我也不至于随身带着一包钞票的是不啦？你问问你们领导，能行咱们现在就把事情定下来, 不能行讲出来咱们都想想办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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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姐四五十岁, 个了不高，身材结实, 皮肤是常年风吹日晒的粗糙和黑。嗓门奇高，离近点儿耳内隆隆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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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看起来赔着笑，但配上声量和大咧咧的肢体动作，挺唬人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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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问问我们领导, 您稍等啊。”招商脑门上顶着两颗青春痘，年纪也不大，八成是被钱姐的气势唬住了，话没说完，人已经溜到门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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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思奕是上周接到的客户，找场地找得很急，隋然带他转了大半个海东，最后在8号线上找到这个园区。那天下午，老板钱姐过来匆匆看了两眼，先定了意向——提前预订有折扣，另有优先选择权，那会儿天色晚，钱姐看起来挺匆忙，过来看了园区布局，听说有仓库就感觉这儿挺合适，招商却急着下班，具体哪一幢楼哪一套单元没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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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然当时单纯以为老板赶时间，跟招商沟通过七个工作日内付定金，签租赁合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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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午来重新看过，钱姐圈了仓库面积，定下具体单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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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完租金，他还想完事儿了，没想到钱姐居然是个近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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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峰都挂上二维码，居然还有开公司的老板出门只带现金——隋然很好奇这公司做什么业务，怎么做业务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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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商走，钱姐扭身找到胡思奕，问：“思思，你跟小隋说清楚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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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思奕脸上羞惭的红色未褪，吞吞吐吐地说：“还没，我想就这几天的事，应该没影响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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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姐垮下脸数落他：“这么大的事，你当然要跟人家说清楚的啊，瞒也没用。瞒着瞒着就耽误事儿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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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老板骂，胡思奕反而笑呵呵地给他捏肩膀：“对不起啊钱姐。咱们等等招商，没准儿成了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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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姐放松地让他捏：“我早跟你说了，咱们急是急，心要拎得清。你剃头挑了一头热有啥用，要看人愿不愿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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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然听着不太对劲儿，转眼看到招商在外面冲他招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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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客户我们不要。”招商劈头盖脸，“你推客户怎么也不看看他们背景？这公司都上失信名单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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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然难以置信：“不会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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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思奕给他印象蛮好，全马选手活力十足，给老板发报告介绍情况都很有条理，人也积极阳光，没道理在一个失信企业工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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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已看！”招商把手机屏幕怼到他面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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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商信息公示小程序上显示的是海城去年十二月发布的失信企业名单，钱姐的公司“荆茹食品加工”赫然在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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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赖不能租办公场地的，你不知道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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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但是……”隋然被这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事情太突然了，但刚才钱姐跟胡思奕的对话让他模模糊糊抓住了什么，他指着“十二月”，说，“过去半年了，信息应该还没更新，我跟客户再确认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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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商都懒得再回会议室跟客户打招呼，挥挥手：“你去问清楚。反正今天不行。现金也不行，财务核账太麻烦了，谁还为了这点钱专门去银行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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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走公账汇款确实蹊跷，连带的，隋然对钱姐和胡思奕产生了很多怀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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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会议室门口，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难道因为公司欠债不还，账户被冻结不能用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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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胡思奕大约是听到脚步声，悄没声地探头出来，正好撞上他没整理好的纠结表情，顿时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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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哪。本来咱也不该心怀侥幸，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钱姐宽厚的巴掌糊在胡思奕后肩，“走了走了，等过段时间那啥玩儿撤了咱再找地方，这几天你们几个就先委屈委屈在我家干活。天热，你们年轻人火力旺，想开空调就开，别管咱家老太太，他嫌冷让他自个儿晒太阳去——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回头让思思再联系你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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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一句话是冲隋然说的，他笑笑：“没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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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然不至于像招商那样翻脸不认人，客客气气陪两人到园区门口，钱姐的司机已把车停在路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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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姐冲车的方向挥挥手，回头又看大门上的园区招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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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挺好的。”他趄过身跟隋然说，“刚那小孩我觉得不顶事儿，你能不能跟他领导谈谈，多给我们几天时间，不多，一个星期就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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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然算了算时间，半带安慰地说：“意向书最后期限还有四个工作日，周四前要是能解决，有谈的空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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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钱姐若有所思，“行，我知道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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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板钉钉的单了黄了，就因为他少做了一项工作，隋然去地铁站的一路都很郁闷，用手机查了半天没查出钱姐的公司“荆茹”为什么上失信名单，他也没见过“老赖”明目张胆地跑到公办园区租场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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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不出名堂，隋然点开只有四个人的“当春乃发生”，想了想，单戳傅兰洲：「傅总，十一点半左右过去方便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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