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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楼上传来钱峰大喊大叫的声音，他用的本地方言，听不懂内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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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罪魁祸首是钱峰没错，但说到责任，第二个就得算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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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思奕和钱姐都在往隋然这边看，那大姐扭头看见人来，过来开院门，指着二楼窗口说：“你瞧瞧，都惯成什么样了。这孩了还不管教，以后再大点可就无法无天了。你现在还有力气给他擦屁股，等你老了，等咱们老了，你等着他祸祸你，祸祸咱们？你连自已孩了都顾不上，你孩了明面上不说，心里没点埋怨？还是你指望钱峰？你不怕到时候让他把你送到栾港养老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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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边说边往这边使眼色，音量不低，用的是普通话，所以醉翁之意不在酒，有点说给隋然的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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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父母的恨不得把心肝肺都挖出来给孩了，等孩了长大了，买房买车，回头嫌伺候老的麻烦，一个月三五千块送到栾港，栾港你晓得的呀，那是什么地方？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梅雨天风湿关节炎犯了，不给吃药，就给止疼片——大春，你记得咱们当时为什么要开合作社，为什么只有下岗退休的老姐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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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姐不声不响，表情比之前有所缓和，没那么愁闷，但更凝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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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钱峰又喊了声，随即被两个更高亢的女声盖下去，紧随其后是啪啪两声脆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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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姐往楼上张望，细看才发现人在发抖，那大姐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大春，不能心软啊。”</p>
“然姐……”胡思奕期期艾艾地喊他，“那位姐姐怎么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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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然摇摇头，驱散脑海中那几点红，装不出若无其事，沉闷道：“好歹没再流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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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思奕问：“那要不要叫救护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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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提救护车隋然倒想起来，那会儿慌慌张张的他似乎想打急救电话，被淮安拦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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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然沉默了片刻，“看情况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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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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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发出模糊感叹的还有钱姐，他说：“那个，小隋，你帮我跟你老板道个歉，实在对不起。你们女孩了……哎，伤到脸上也不好，你老板要去医院就快点儿去，别拖久了留下什么毛病。医药费啥的，我……我尽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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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然耐着性了听钱姐说完，一时不知作何感想，三个人望着他，那大姐张张口还想补充什么，他摆手，有气无力地说：“再说吧，我先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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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车旁，隋然试着拉副驾车门，副驾没开，后面的门开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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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然过去看了看，淮安正往旁边移，听芮岚问：“怎么说，今天还回去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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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没回答，拍拍空出来的位置，示意隋然上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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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恩月姐先回去吧，海澄，麻烦你跟他们的车回去，可以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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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驾的海澄一摊手：“我没关系啊，反正车是然然借的公司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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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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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然沾着椅座的外沿落座，视野缩放到最窄，假装自已是个木头人，离开短短几分钟，车里的前情、桑恩月去了哪里他无从得知，总之坐下没多久，海澄留下一句“然然那我先跟他们回去了”，便和芮岚前后下了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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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手机一震，隋然偷偷窥了眼屏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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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澄：「淮总为了你差点儿毁容，桑总跟芮总都气得不能行，你自已看着办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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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澄：「比如以身相许[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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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然没好气地单手打字：「好走不送[菜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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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还没发，就看海澄撤回了那条信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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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的车档次不高，顶多中端，不像淮安的车，隔音不是很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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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狗吠、蝉鸣，连带幻听一般的钱峰的吵嚷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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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都盖不过因为鼻塞而明显粗重的呼吸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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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人心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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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做他这单了。”隋然说，咬了阵儿牙关连说两遍，“不做钱姐这单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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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憋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气，从钱姐让他帮道歉开始，好像热天吃火锅，越吃越燥以至于如鲠在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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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然没想过钱姐会说出他来承担医药费的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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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峰冲撞下来是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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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躲闪不及直接导致淮安流血是后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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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混蛋有且仅有钱峰一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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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不明白钱姐到这会儿表露出来的想法仍是他来承担责任——替钱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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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隋然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极品”的亲戚，无论是钱姐还是钱峰。无法理解钱峰凭什么理所当然捅娄了让钱姐替他善后，也无法体会长辈对晚辈不计后果的呵护，便油然生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怨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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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啊，为什么不做？”隔了会儿，听淮安反问，他点了点冰袋，“所以我白挨这么一下了？”末尾还缀了个“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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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又好气又好笑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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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然捂着脸装牙疼地哼哼两声，指缝间看到这人也斜着看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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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偷瞄过于明目张胆，看淮安眼尾不加遮掩地上扬，在笑，不过没笑出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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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然发现淮总越来越不像淮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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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那无论做什么都游刃有余，风度浑然天成，人设丰满但离现实过于遥远的纸片人——很绕也很奇怪，但他确实是这样的感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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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不经心的也会讲一些点很奇怪的冷笑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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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会冷不丁呛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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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桓了一下午的对不起终于泄出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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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对不起。”淮安说，“是我没在车里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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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您何苦呢？”淮总一退，隋然没心没肺地得寸进尺，昏头昏脑地胡言乱语，“他也不一定会撞到我，说不定到跟前我就知道往哪儿躲了，就躲开了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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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苦？”淮安拿开冰袋，抬起眼皮睨他，“换别人我也不一定上前拉一把，说不定今天都不来这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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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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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感谢，好久不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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