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你是我迟到十年的初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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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其琛站在原地, 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好像将他的双腿牢牢地吸住，让他一步也迈不出去。他只能看着坐在公交站长椅上的那个人，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p>

夏知许刚刚说, 他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感受一下, 被自己喜欢的感觉。</p>

这代表什么？</p>

真相的倾落来得太突然，许其琛几乎都快失去最基本的判断能力。</p>

他只觉得脑子好乱, 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p>

自己是不是在做梦。</p>

“我不明白……”许其琛皱着眉, 声音微弱。</p>

“我知道你不明白。”夏知许笑了笑, 指了指自己斜前方,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你就站在那儿。说真的, 我小时候真傻，现在回头想想, 原来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从小接受异性相吸的基本法则，害得我在心动的时候，以为自己只是想跟你做朋友。”</p>

许其琛的心脏动了动, 胸口好像是一口干涸已久的枯井，忽然冒出了流水的声音。</p>

他在说什么, 自己完全听不懂。</p>

第一眼，就喜欢上了……</p>

喜悦似乎和他的意识是分离的, 它们莫名其妙就攻占了自己的身体，充斥着每一个细胞，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陷入了情绪之中。</p>

可是，这怎么可能？</p>

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p>

“也是在这个地方, 你说，你再也不想和我做朋友了。”夏知许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要努力地从痛苦的回忆之中走出来，“其实你知道吗？我早就这么想过了。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都在挣扎，要不要说出来，说出来算了吧，可是我胆子实在是太小了，我生怕一步走错你就逃跑了。”</p>

他低下头，语气故作轻松，“我想，只要不戳穿这层纸，把那些话烂在肚子里，我至少还可以占用一个比较亲密的身份，一直陪着你，和你一起上大学，看着你实现自己的梦想，找到自己喜欢的人，结婚，生小孩，在你忙的时候，我还能开车替你去接你孩子放学。我当时真是这么想的。”</p>

许其琛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p>

夏知许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真的可以忍住，可以忍住只做朋友。”</p>

只要能待在你的身边，什么身份一点也不重要。</p>

我没有那么贪心。</p>

“但是老天连这么一点指望都不给我，趁我不在就把一切都毁了。”他抹了把脸，站了起来，走到了许其琛的面前，只隔着一步的距离。</p>

他冲他笑了笑，还是年少时的那副模样，小小的虎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p>

他的语气很是郑重。</p>

“我今年25岁了，活到现在，五分之二的时间都花在喜欢你这件事上，四舍五入，也算是半辈子了。本来，这些话我是不准备跟你说的，我并不想打扰你的生活。可是自从上次同学聚会碰到你，和你说了会儿话，我就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哪怕是累到极点睡过去了，梦里也全都是你。”他自嘲地笑了笑，“我怕再这么下去，我就该得什么病了。”</p>

看着眼前的夏知许，许其琛的心脏好像被人攥住了一样，好疼。</p>

他从来没有想过，所有人都仰望着的夏知许，竟然会为了他变成这样。</p>

“人们总是说，时间可以治愈一切，大家都是这么劝我的。”</p>

他垂下眼睛，摇了摇头，“可我不觉得，如果是，那他也是个庸医，给我用错了药，让我越来越没救。我后来就想，我之所以变成这样，或许是因为我从来没有得到过，是心有不甘，所以我就想借用你的意识，就十几分钟，利用这些虚拟角色接近你，感受一下和你恋爱的感觉，哪怕是假的，哪怕你只是做任务，也够了。我得偿所愿，就可以走出来了。”</p>

“可是我错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伪装出来的轻松也开始击溃，“从一开始就错了，人都是贪婪的，得到了一次就想要第二次，不想结束，甚至不满足于只在虚拟世界拥有你。”</p>

“我终于明白，我煎熬了这么多年，根本不是因为没有得到你而不甘心，是因为我就是你喜欢你，我就是想要和你在一起，我……”</p>

他抬起头，看向许其琛。</p>

“我爱你。”</p>

终于，把自己十年来想说的话说出了口，夏知许原以为自己会感到解脱。</p>

可他现在才发现，他一点也没觉得心愿已了，反而开始忐忑起来，好像还在期待着什么，毕竟在那么多的虚拟世界里，他得到了很多，比他想象中还要多。</p>

万一……</p>

万一。</p>

许其琛忽然低下头，笑起来。</p>

笑个不停。</p>

夏知许有些疑惑，难道自己刚才说的话很好笑吗。</p>

忐忑的心情愈演愈烈。</p>

“我们俩，简直是一对傻子。”</p>

又聋又瞎，还这么固执。</p>

黑暗中摸索了这么多年，找的那个人明明就是彼此。</p>

许其琛走近了半步。</p>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p>

“抱抱我。”</p>

夏知许愣在原地，一切都超出了自己的意料。</p>

难道那个万一，真的出现了吗？</p>

许其琛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湿濛濛的，他伸出自己手，拉扯了一下夏知许的双臂。</p>

“抱抱我啊。”</p>

一直强忍住情绪泛滥的夏知许一把将他搂在怀里，他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可全都堵在了喉咙里，说不出口。</p>

你也喜欢我吗？</p>

你真的喜欢我吗？</p>

你怎么会喜欢我呢……</p>

他把自己的头埋在了许其琛的颈间。</p>

许其琛的手微微发颤，回抱住夏知许的后背，他吸了吸鼻子，声音轻柔。</p>

“你应该不知道，林然，牧遥，宋沅言，苏凛，他们的原型都是你，我没有过恋爱的经历，写不出好的爱情故事，我唯一可以参考的，就是我对你的感情。可是，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了，所以每一个故事的结局，都很惨，惨到我被你骗进这个鬼系统里，都觉得是读者给我的惩罚。”</p>

感觉抱住自己的人身体僵了僵，许其琛往他的脖子那儿蹭了蹭，“四舍五入，我的半辈子，也只爱过一个人。”</p>

他的气息温柔地萦绕在侧颈，像是某种安抚。</p>

“他的名字叫夏知许。”</p>

夏知许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p>

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他一直以来小心翼翼扮演的，是他自己。</p>

“喂，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啊。”许其琛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地笑着，“早知道就不跟你说了。”</p>

明明已经是25岁的人了，居然还会哭。</p>

夏知许在他的肩膀那儿蹭了蹭，“你说过的话从来都不算数。”</p>

真记仇啊。许其琛推了他一把，“那你就当没听过好了。”</p>

“不可能，你要是不承认，我就让0901把录像调出来给你看，看到你承认为止。”他笑了起来，露出小虎牙，“你回去之后，还要再对我说一遍。”</p>

这个傻子，又哭又笑的。</p>

许其琛耳朵尖有点发烫，他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p>

忽然发现自己的领口下面，藏着一个开头是夏字的胸牌。</p>

翻了翻领口，铭牌上写着三个字。</p>

夏知许。</p>

“这……”</p>

“这是我最后一点点私心。”夏知许捂住了他的铭牌，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别看了。”说完硬是牵起他的手，“回去之前，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p>

“去哪儿？”</p>

夏知许笑了笑，不说话，只是牵着他，走进了这所存放无数回忆的校园。</p>

这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他们再也不必顾忌任何人的眼神，不必躲躲藏藏，而是坦坦荡荡地握住彼此的手，放下曾经的芥蒂与不安，重新接纳这个在心里封藏太久的地方。</p>

“这些都是你做出来的？”许其琛看着靠进校门口的樱林，还有大理石台阶，每一样都和他的记忆重合，“好神奇啊。”</p>

“我回来了很多次，好多地方都不一样了。”夏知许叹口气，“所以我就只能凭借我的记忆去还原了。”</p>

许其琛一次也没有回去过静俭。</p>

尽管他知道，他走以后，贴吧上很多的澄清贴，也有很多人站出来帮他解释，可是那一个月的经历，让他再也无法鼓起勇气，回到这个曾经给了他很多温暖的地方。</p>

不知不觉间，夏知许将他带到了教学楼楼下，他笑道，“许其琛同学，我们得回去上课了。”</p>

他好像在等什么，站在原地不动，过了几秒，又喊了句，“0901，快点啊。”</p>

0901的声音忽然出现：“抱歉，刚才音频失效了，我修复了一下。”</p>

“少废话了……”夏知许清了清嗓子，又重复了一遍，“许其琛同学，我们要……”</p>

上课的铃声忽然响起来，声音之大，完全掩盖了他没说完的半句话。</p>

许其琛被他逗笑了，笑得直不起腰，“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形式主义者。”</p>

夏知许强忍着想要收拾这个蠢AI的心，“这笔账我们等会儿再算……”他拽着许其琛的手，拉着他上了四楼。</p>

两个人站在楼梯口的教室门前。</p>

抬眼看了看，教室的门牌上写着高一（13）班。</p>

他的手放在许其琛的肩膀上，推着他往里走，一直到他曾经坐过的四组第五排的位置，“同学，这是你的位子，请坐。”</p>

许其琛乖乖地坐下，笑着抬头，看他走到讲台，清了清嗓子，眼睛看了看台下，好像下面真的坐了满满当当的学生一样。</p>

“大家好，我的名字叫夏知许。”他转身，在黑板上刷刷刷写下自己的名字。</p>

“我的名字虽然不像许其琛同学的那么文雅，但其实也是有说法的。”他露出和当年一模一样的笑容，转身，拿着粉笔。</p>

一笔一划，认真地在夏知许三个字的旁边，写上了另外三个字。</p>

“夏是夏知许的夏，许是许其琛的许。”</p>

空气里浮动的尘埃勾勒出光线的形状，径直从窗户一角射入的光，一寸寸打亮他灿烂的面孔。</p>

“这就是我的名字。”</p>

也是我的命运。</p>

叫做夏知许的我，总有那么一天，会遇见你，了解你。</p>

拥有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