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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命运弄人,有时候倾尽所有,也留不住,相隔千里也护不着。
陶伯父的寿宴,他到底也是没去;陶家他去了不知多少次,里头的院子就像自家院儿里一样熟悉,闭着眼都能摸清路。可正是因为太熟悉了,才不愿意去。
但出于晚辈心意,还是备了礼让人送去,就说这两日病了,不便出门。其实也不算借口,但却当做了借口。
那天从老舅院里出来没走两步就下雪了,那会儿刚吃过午饭,正热乎着,就没穿披风;这一出门就落雪披肩,满头银花了,这少爷也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多愁善感,在雪地里一站就是许久。入夜之后,整个人就不大舒服了,但也没吭声,既不吃药也没说半句不爽利的话,仍旧撑着在书院忙活着。
云磊午下出了门,去陶府拜访,又亲自送了礼,陪着长辈吃了饭顺便还替咱少爷开脱了两句,这就算忙活完了。
吃过了饭,在宴席间儿被几位长辈拉着问了些话,也没着急走;真到出了陶府大门的时候已经近黄昏了。
上马车前,听小厮说了句少爷病了。他这才知道原来是真病了,问了一通才知道是落雪寒气入侵,加上这两天也没吃药光在书院忙活了,更是劳累;午饭那会儿直接就在书院晕倒了,烧的迷迷糊糊。
“去书院。”二爷对着车夫说了句。
车夫便立即改道儿,向书院方向快马加鞭去了;只盼着半山路上可别被雪给挡住了路,可就上不去了。
去看看那小子,要是好点儿了,就一块回家;要是没好,就让他在书院睡着,总归也不是头一回,只要和家里人说一声就成了,也没什么要紧的。
二爷坐在车里,思绪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有时笑,有时皱了眉头,有时又低低地叹口气。
有时候挺怀念,那个爱吵闹的少爷。
但想想,或许他也不是真的为了吵闹而吵闹,就像生病了不是药苦才不喝。
少爷睡在书院里他书房内间的暖阁,脸色苍白得很,不见往日少年笑意;反而又像是瘦了点儿,脸上轮廓更加明显。
半睁着眼,觉着有些酸涩,又盖了下去;反复数次,连眼神都有些模糊不清了,远远看着一个人影儿靠近。
没近身就有一股子油墨香味儿,再一晃,就看见了一身白衣。少爷烧的糊涂,却努力动了动手指,似乎想抬手握住那个有些飘忽不定的影子。
影子靠近了,留在床边儿,对他笑。
少爷眼皮重的很,又闭了下来,可这回又努力掀开眼帘儿,气息微弱的不像话,整个人连点儿生气都没有。手里一暖,这影子握住了他的手,少爷扯着嘴角想露出一点儿笑容来,呼吸有些微弱地喊了一声,道:“阿陶…”
或许在梦里,才能好好的做自己吧。少爷笑了笑,有些嘲讽自己。不能喝醉,喝了就做梦;不敢生病,病了就幻想。真傻啊,自己可真没出息。
影子有一双极好看的眼睛,没有星星月亮,只有他;但不知怎么了,却一直掉眼泪,止都止不住。少爷皱紧了眉头,像是难受极了;想抬手拭去影子眼里的泪,却又半点儿力气也使不上来;心底着急着,可偏偏眼皮子又重重地塌了下来。
这一回,他只能在睡梦里挣扎着。
自个儿也能感觉到吧,一定昏睡了一会儿,但心底就是挣扎着想起身,想睁眼。
少爷清醒过来的时候,整个房里都是他风寒药汤的苦味儿,和一脸担忧的老舅。
少爷闭了闭眼,像是冷静下思绪,后睁开了眼,看着床顶帐发呆。
二爷走近了些,坐在床沿,低声喊着:“大林…大林?”
也不知他这会儿是真醒了,还是病着正神志不清;大夫说这得睡到明儿呢,再快也得晚上,这么这会又像是有点清醒呢?
少爷没有看他,只是呆呆地望着床定帐,眼泪打从眼角滑落进鬓角。
上一次看他哭,也是在病床上,不过那会儿正是年初从嘉陵关回来的时候;这马上又是一年了,难得这一年的稳重勤奋,这一病又回到小时候似得。
二爷一急,忙问:“怎么了?哪不舒服?你说,老舅给你找大夫去!”
只听少爷哑着嗓子,喃了一句:“他哭了…”
二爷低下了头,有些不自然;看着他又满是心疼,该如何安慰也不知道,但其实任何的安慰也都是徒劳无功的。
他哭了,所以你才睁开眼醒了。
这时候本该劝他照顾好身子,别多想,过去的总该过去;但理直,心偏,二爷说不出那样的话,只是十分心疼:“快好起来,就能去看看他了。”
像哄孩子似得…
少爷眼角不断有水珠滑落进鬓角里,看着呆愣,但老舅说的话每一字都进了耳;忽地笑了出来,咧着嘴扯出好几条血丝来,这苍白的样子加上唇上的血丝,还有那眼角的泪,少爷笑得让人不敢看着。
二爷皱着眉,更是担心了,连喊了几声:“大林…”
“见了又能怎样…”少爷边笑着,边一遍遍重复着这话:“见了又能怎样…”
不知道是在问二爷,还是仅仅重复他当年说过的话。
但最后,少爷安静了下来,闭上眼,像是累极了。
心里只有堂主当初醉酒说的那句话人家不爱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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