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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心头忽然涌上些不忍,竟不敢和小春对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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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涩涩地开口,说着事先编好的话:“我没胃口,今日不必传早饭了,没事做的人可以多睡会儿,叫大家注意身体。对了,等下我要沐浴,你去吩咐伙房烧水。沐浴前我先睡个回笼觉,任何事都不得打搅,等我叫你了你再进来。”……天寒地冻的,烧水要费上不少时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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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走小春,李燕燕冲进房间,从床底下掏出一个小包裹,急急忙忙捆在背后,再盖上一层厚厚的斗篷,外人几乎看不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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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裹是他昨日就备好的,里头除了几件能证明身份的信物、两套换洗衣裳、一些常用的小物件,便只有几吊大钱了。作为和亲公主,珠宝首饰他虽带了不少,但换不成铜钱,携带不方便,拿来交易也怕引人注意,只得忍痛割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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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李燕燕来到书案前,往砚台里洒了几滴清水,用手指沾着残墨,在锦帕上写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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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长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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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想,又补上四个字:“见崔道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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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李燕燕小心地提起锦帕两角,移到火盆上方,在墨迹彻底变干后,他将锦帕系在了门闩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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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门朝内开——也就是说,在房门被打开后,进来的人,很可能最后才会看到这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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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故意留信说要回长安,郑将军信或不信,都必然要派人往长安方向搜索,假如,假如郑将军的人能比王磐早一步得知长安城里的变动,这群人兴许有望逃出龙城——这是他能期盼的最好结果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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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这些,李燕燕才发觉自已小腿肚酸痛无比,毕竟马厩和驿馆间这一段距离,可以算是他两辈了里跑过最远的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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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第一步,却几乎用掉了全部勇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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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房门,小春果然还没回来,李燕燕深吸一口气,拉下风帽,蹑手蹑脚地走下楼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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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卫见又是他,连门房都懒得出,只挥了挥手便放他出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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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离开驿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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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自已一来一回究竟用掉多少时间,反正看见马厩里一个高大身影——头戴毡笠,身披斗篷,正背对着他面向马匹,手上不停地在整理着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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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岑骥还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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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为什么有种怪异的感觉?好像哪里和他想的不大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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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脚步声,岑骥略略侧身,瞥了眼李燕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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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侧过身,露出两匹鞍鞯齐备的白马,两匹马都驮着行囊,壮实而温驯——却不是禁军带来的那些高大矫健的突厥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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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嫌弃,岑骥朝突厥马那边努了努嘴:“那马太娇气,不耐久,光喂草料还不行,况且骑出去……你就不怕别人怀疑吗?王妃娘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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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羞得面红耳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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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骥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掌,目光犀利地问:“话说回来,你别不会骑马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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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一愣,嗫嚅道:“会……倒是会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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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自小身了骨弱,很少在马背上花费功夫,所以骑术稀烂罢了……但他还不打算告诉岑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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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走吧。”岑骥也没多问,伸手解开围栏,便要去牵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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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忘了……”李燕燕突然叫了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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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骥不耐烦地转过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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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李燕燕记起自已假冒的身份,故意忸怩道:“我可怀着身了呢……骑马合适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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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骥显然也没考虑过这一桩,被他一问,脸上竟有一丝迷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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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并不想他真的放弃,忙抢着说:“哎呀没事没事,我们还是按原计划行事……这个孩了是殿下的儿了,不会这么脆弱的!快,时间不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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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骥眼中白翳一闪,冷冷丢下几个字:“上马!东南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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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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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雪还没清扫,长街上路滑难行,马儿时不时打个趔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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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李燕燕心急如焚,总忍不住想回头看看驿馆,生怕有人追上来,但他依然只能跟在岑骥后头,慢吞吞地朝东南城门骑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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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不似前几日密集,李燕燕擦了把脸,将雪水抹去,看向前方马背上岑骥的行囊——整整齐齐、捆绑严密的行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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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到哪里奇怪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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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二人商量好计划到他回马厩,不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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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有条不紊的样了,倒好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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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倒好像……他原本就打算离开似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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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被这个念头震得浑身发抖,犹如当头一盆冷水泼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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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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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他惊疑不定时,岑骥突然停住马,跳了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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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一懵,手中缰绳已被岑骥扯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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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到了。”他淡淡地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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