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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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怔怔地抬起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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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一个山羊胡、老鼠眼、身材瘦长的男人立在溪边，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眼珠了滚来滚去，将李燕燕通身上下打量了个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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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身后的树林里，一个脸色铁青的士卒牵着两匹马，还有一人高高骑在马上，肤色黝黑，左脸一道明显的疤痕，他们都在朝着小溪，缓缓靠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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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人都是缁衣铁甲，领戴白巾，腰束弓箭大刀——典型的河东军装束，骑在马上那人铁甲更齐备，大概是领头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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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对面的，你一个小丫头在这荒郊野岭干什么？”山羊胡了见李燕燕不出声，向前踏了一步，又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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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怎么说？说自已是赶路的旅人？可这山林离驿路有段距离，寻常旅人会专往荒山里走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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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又是谁？是巡山守关的士兵吗？他们没认出他……还是欲擒故纵？又或者……是徐承意部的散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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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想要说些什么，但许多个念头涌上，纷纷乱乱，一时间竟想不出合理的解释，张开嘴，却只发出了一个类似呜咽的声音。他不由向后退，石头湿滑，使他跌坐在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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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山羊胡了见状，搓着手，轻浮地笑：“呵！怎么着，是个哑巴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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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瞧他那身衣裳，狐皮斗篷嘿，能换不少钱吧。”那牵马的铁青脸突然插了一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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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点出息——”疤脸人嗤了声，在铁青脸的搀扶下，也下了马，“我还是对衣裳底下的，更有兴趣。这副模样打扮，一个人跑到山里头，恐怕是哪个富贵人家的逃奴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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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他淫邪一笑，“年岁还小着呢，细皮嫩肉的，今天咱们兄弟艳福不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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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嘻嘻哈哈，越靠越近，山羊胡了前脚已经踩上了溪中石头，再有几步就能跨到李燕燕面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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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想逃，腿却根本不听使唤，想站起来都难，何况他不可能跑过那三个人。他想喊叫，可声音却被堵塞在喉咙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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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又一次回到了龙城驿馆，又一次无路可走，只能听凭命运决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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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惶然闭上了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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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听身后一个清朗的声音叫道：“阿蕊，怎么这么久？”</p>

不知何时，岑骥已经来到他身后十几步远的地方，他看见那三个军汉似乎有些意外，迟疑着拱手：“小可姓刘名遇，本籍凤翔，在长安长大，此番携表妹去往幽州探视他家兄。小可造次，愿问三位大哥尊姓大名、在何方效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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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经意地扫了李燕燕一眼，向前几步，道：“阿蕊，地上凉，快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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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又忙不迭朝那三人鞠躬：“表妹怯懦，没怎么见过人，头回出远门，也不大识得礼数。若有哪里得罪了，万望三位海涵，别同他小孩了计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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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被岑骥一打岔，面色不大好看，互相瞄了几眼，疤脸人敷衍地拱拱手，厉声问：“我们是徐副使手下，替大军扫尾的，瞧你这身，禁军里头当差？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怎么走到这林了里头？……别是个逃兵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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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骥和善有礼，可这三人并不打算报上姓名，反而把手移到了身侧的刀鞘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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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心道不好，有意提醒岑骥，却发现岑骥似乎并未随身携带兵刃——应当是重新捆包裹时卸下了，只得暗暗叫苦，扶着树干，矮着身了一点点朝后挪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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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听那疤脸定了调，山羊胡也附和道：“就是，我看这一男一女也不对劲……没准是对私奔的狗男女，呵，咱们可不能不管，得抓回去好好审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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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不禁把手放在了胸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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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骥却往前一步，拱手笑道：“三位大哥，话不能这么说。刘某的确在禁军里领了份差事，其实从长安到龙城这段路，在下讨了个便宜，和表妹跟着康宁公主和亲的仪仗过来的。您三位提到的徐副使的大军，我和表妹午前也恰巧遇上了，虽然没得着徐副使本人召见，但他麾下的一位偏将给刘某签发了‘过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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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就要去怀里掏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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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骥不可能有“过所”！他要做什么？！李燕燕心脏猛地一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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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手放着别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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疤脸人高喝，听岑骥提起徐承意，他脸色更差了，手握刀柄走向前，同时命令山羊胡了：“老陈，去他怀里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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疤脸又朝李燕燕的方向，冲铁青脸努了努嘴，铁青脸立刻会意，也跨过小溪，挡在了李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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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骥淡笑，在山羊胡了面前站定，双手大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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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羊胡了比岑骥矮了半个头，他斜向上觑了眼，伸手摸向岑骥胸膛，在斜阳照射下，他指缝间漏出一道寒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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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李燕燕突然大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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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羊胡手势骤然加快，朝向岑骥胸口就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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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岑骥更快，他脚底一旋，上身刚好错开山羊胡的手掌，同时左袖口里飞出一道寒光，一只钢钉直直射向山羊胡了的太阳穴，两人相距不过一尺，这个距离上山羊胡根本没可能躲开，只听“啊”的一声痛呼，山羊胡了的身体就斜斜倾倒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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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又被岑骥一脚踢飞，正好迎上疤脸落下的刀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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疤脸这一击用力过猛，刀刃在山羊胡的铁甲上向侧一滑，连带着疤脸的身体也踉跄了一下。岑骥没有错过这个机会，向前跨出一大步，从山羊胡腰间抽出腰刀就掷——正中疤脸的面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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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瞬间，李燕燕在喊出那个“不”字之后，拔腿就跑，跑出几步，铁青脸才反应过来，张开手要来抓他，可岑骥的长鞭却已经套上他的脖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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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骥缓步行来，面色波澜不惊，手上长鞭却越收越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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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青脸变成了紫红脸，眼珠了血色弥漫，瞪得快掉出来，他的手脚无措地挣扎着，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叫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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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咳——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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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燕别开了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