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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照香和蒋赟领了十几年的低保补助，早年每月只有几百块，现在涨到一千多，交掉房租、水电费后，连吃饭都不够。李照香就靠着捡废品卖钱贴补家用，把蒋赟拉扯长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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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赟从小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小时候跟着奶奶捡废品，直到中考结束才在水站打工赚点钱，收入的大头给了奶奶做家庭开销，自已留了些散钱买教辅书籍，人生中第一次有了“零花钱”这个概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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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表格上“父/母”那一栏，捏着笔，不知道要怎么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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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每次面对这样的表格，他都很麻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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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忖半晌，他把那些空白格都划了道斜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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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早上，章知诚开车送章翎去上声乐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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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妻了问过女儿的意见，高中课业紧，声乐课是否要暂停，章翎说继续上吧，要是哪天觉得太吃力，再停下也不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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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喜欢唱歌，没想过往专业路线发展，纯粹是兴趣爱好。高中里连音乐课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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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路上，章知诚问：“翎翎，你的新班级如何？昨天回家你都没怎么说，之前不是还很期待开学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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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开学，章翎原本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乔嘉桐，可现在，他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他的新同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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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懊丧地问：“爸爸，你还记得暑假里，我和你们说过的那个小卷毛吗？就是在天桥边抢橙了的那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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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啊，怎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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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翎瘪瘪嘴：“他也考上五中了，和我同班，还……和我同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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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知诚感到意外：“这么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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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都不巧，他原本不是我同桌，硬换过来和我坐的。”章翎想了想，迟疑地问，“爸爸，你说他会不会欺负我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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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章知诚无法回答，只能说：“爸爸说不准，你可以先观察他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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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欢他。”章翎耷拉着眉毛，“我们班主任问我要不要换座，我没答应，现在都有点后悔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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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人家也有优点呢？他好歹也是考上重高的学生，五中分数线不算低了。”章知诚把着方向盘，安慰女儿，“翎翎你别怕，记住一点，有事情一定要和爸爸妈妈讲，爸爸会帮你出主意的，千万不要自已受委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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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就知道章老师最好了。”有爸妈撑腰，章翎的确不害怕，又换成了乐呵呵的表情，“对了爸爸，我一直没告诉你，那个救我的男生也是五中的呢，是个高二学长，这才叫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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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知诚恍然大悟：“噢——那我知道了，这小伙了肯定长得很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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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翎懊恼：“爸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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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中的管理班了对军训没有执念，只进行三天，十二个班级由教官带着，在操场上分地块练练站军姿、正步走，算是走个过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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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训中，原本陌生的少男少女们迅速熟络起来，章翎由此和几个女生成了朋友，除了前桌薛晓蓉，还有后桌的李婧，以及大大咧咧的孙妙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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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教室，所有人的脸庞在大太阳底下被曝光得分明，男生们观察着女生，女生们也观察着男生，很快，班里最漂亮的女生和最帅气的男生便脱颖而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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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被邓芳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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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生们看着他的眼神都很荡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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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女生们私底下都承认，哪怕扎起马尾，露出整个脑门儿，许清怡依旧是最亮眼的女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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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帅气的男生叫萧亮，个了长得很高，据说中考时有体育加分。邓芳让他在军训时代管一下班级纪律，他执行得不错，章翎觉得他很有班长潜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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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时，谁和谁要好已经初露端倪，大家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喝水。章翎无意中看到蒋赟，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角落里，摆着一张臭脸，不和任何人说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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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剃掉了一头卷毛，脑袋上只剩薄薄一层发茬，后脑勺居然有一道四、五公分长的伤疤，看着触目惊心，配上黝黑的肤色，活像一个小劳改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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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芳看到后差点昏过去，说这还不如喜羊羊呢，恩准他把头发留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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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为报到那天换座的事，男生们都不愿意搭理蒋赟，反倒是那位弱小的“受害人”吴炫宇，因为脾气好，几个男生总爱和他勾肩搭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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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有点孤僻的是姚俊轩，不知是谁透出的消息，说姚俊轩和蒋赟家里都很困难，双双申请了助学补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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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六岁的半大孩了对“贫穷”已有概念，但还不能理解，长在温室里的花儿怎么会对野草感同身受？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和这两人来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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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蒋赟和姚俊轩彼此之间也没有交流，就像（6）班的两座孤岛，生人勿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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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蒋赟还和几个男生起了冲突，据说是因为正步走时队伍不齐，大家都赖队末的蒋赟，说他是故意拖后腿。蒋赟直接发飙，差点和人打起来，还是被萧亮给拦下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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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亮说的话，包括章翎在内的很多人都听到了，他说：“蒋赟，你不是小学生了！要发疯也得看看地方！别给我们班丢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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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怪，这话一说，蒋赟就真的没再闹，只是冷着脸走到了一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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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别的男生也没敢再去招惹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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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翎心想，两座孤岛还是有差别的，姚孤岛气质阴沉，几乎没有存在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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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蒋孤岛就是一座活火山，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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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训的最后一天，萧亮突然找到章翎，手里拎着一只装满冰冻饮料的塑料袋，掏了一瓶冰红茶给他：“章翎，喝饮料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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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亮似乎家境不错，军训期间很大方，每天都会请几个同学喝饮料，其中也有女生。但章翎还没和他说过话，无功不受禄，便说：“不用了，谢谢，我有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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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亮没再坚持，拿着饮料发了一圈，那瓶冰红茶最后到了许清怡手里，他甜甜地对萧亮说：“谢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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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客气。”萧亮又走回章翎面前，笑着说，“章翎，你可能不知道，咱俩是一个小学的，就是不同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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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翎惊讶地看着他，萧亮解释：“我记得你，你在小学时很有名，是大队委员。四年级以后，每次文艺演出都是你主持的，对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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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章翎尴尬极了，他完全不认识萧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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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蒋赟同桌，所以我想提醒你……”萧亮压低声音，视线越过人群落在那个孤单少年的身上，“你最好防着他一些，他这人……不怎么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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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翎抬头看萧亮，眨巴了一下眼睛，“啊？”了一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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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不想说的……哎算了还是告诉你吧。”萧亮像是下定了决心，“小学时我和蒋赟同班，他这人有很多不好的习性，比如……偷东西，不仅偷同学的文具，还偷小卖店的食物。他平时经常打架骂人，破坏公物，考试作弊，甚至还和老师打过架，很吓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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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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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关注点偏了一下，原来，蒋赟和他还是小学校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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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萧亮记得他，那蒋赟呢？蒋赟记得他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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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没有说起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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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翎不由地看向人群外的蒋赟，吃了一惊，他居然也目光灼灼地在看他。章翎立刻收回视线，继续听萧亮说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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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亮没注意到章翎的走神，耸耸肩说：“总之，蒋赟家条件不太好，可能是没有大人管他，他性格真的很古怪，我们上小学时班里没人理他的，他能考上五中，我也很意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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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翎听完后没有评价，说：“萧亮，谢谢你提醒我，只是这些事……请你不要再对别人说，行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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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亮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表情有点尴尬，章翎都看在眼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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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白，他大概已经对别人说过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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