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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晋知办公室没人,打电话也不接。

她想他八成是在手术,于是自己用指纹刷开门,去办公室里面等他。

进屋时,目光稍稍一抬,正好落在他办公桌中央,那个红色的小物件上。

是她当年送给他的羊毛毡。

她手残织得难看,当年却丑而不自知,在里面藏着寺庙求来的姻缘符,献宝似的送给他。

记得当时,徐晋知的眼神是特别嫌弃的。

她以为他会转头就扔,却没想到时隔三年,完好地出现在他办公桌上。

依然干干净净,只稍微有些褪色。

也依然丑得没眼看。

沈棠心拿着这个毛茸茸的丑东西,眼眶忽然涌起一阵热意。

正当她快要憋不住眼泪的时候,兜里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是徐晋知回的电话。

她吸了吸鼻子,摁下接听。

“刚下手术,怎么了?”男人嗓音略带着疲惫,却依然耐心温柔。

沈棠心却越发难受。

她不愿去想他如今的温柔淡定,豁达通透,是以什么样的代价换来的。

徐晋知似乎感觉到她不对劲,语气认真地问:“你怎么了?”

“没事。”沈棠心摇摇头,压着嗓音,不想让他听出异样,“我在你办公室呢,你快来。”

男人笑了笑:“好。”

“我想你了。”挂电话前,她瓮声瓮气地说,“我好想你。”

不过才一天没见,就真的好想好想他。

外面很快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沈棠心赶紧跑到门口。

当门被打开的那个瞬间,她冲过去扑进他怀里。

手里的羊毛毡一晃而过,她紧紧搂住她脖子,踮起脚尖,生涩而认真地主动吻他,像是有倾诉不完的深情和想念。

徐晋知抱着她亲了一会儿,明显感觉到小姑娘不对劲,捧着她的头稍稍退开,像对小孩那样温柔地哄:“怎么了?嗯?”

沈棠心收回手,低头看向手里的东西。

徐晋知也随着她低头,羊毛毡艳丽的红色让他眼眸一颤。

“这个……你一直都留着吗?”沈棠心低声问着,心里像是提前有了答案,需要他亲口来确定,“为什么要留着?”

男人轻轻握住她手,也握住那只羊毛毡。

他知道现在是不得不坦白的时候,即便有一些东西,很难对她解释清楚。

沉默片刻,他深深对上她明亮的眼睛。

“没错。”男人嗓音低沉,带着渺远的轻叹,“我喜欢你三年了。”

沈棠心眼里蓄了一眶泪,颤巍巍的摇摇欲坠。

“对不起。”徐晋知低垂着眸,指尖摩挲着羊毛毡几乎被磨平的边角,“当年都是我不该。”

“真的都是你吗?”沈棠心闭了闭眼,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你怎么知道都是你的错?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把一切都扛起来就很伟大?”

徐晋知被她哭得心慌意乱,俯身亲吻她眼睛,却发现这样根本没办法哄好她。

脑子里乱糟糟的,艰难理出一丝头绪:“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

沈棠心紧紧地抱住他,鼻涕眼泪都擦在他的白大褂上。

屋里闷,小姑娘哭起来更显压抑,叫人心疼。

徐晋知把她带到顶楼天台。

像那次在宿舍楼顶一样,他从背后搂着她,挡住四面袭来的风。

医院楼房建得高,视野开阔,沈棠心看着脚下蚂蚁一般的车辆和行人,心情逐渐平缓下来。

徐晋知像是哄小孩似的,低声娓娓地讲故事。

讲他自己的故事。

作为富商家的儿子,他本可以一世坦途,顺遂无忧,直到四岁那年,母亲突然被查出绝症,挣扎一年后含恨而终。

之后不到两年光景,父亲再娶,继母生子,他也从众星捧月的所在,变成一个可有可无的累赘。

高一时被姜缓缓高调追求,他严词拒绝,姜缓缓求而不得并怀恨在心,到处散播他睡了自己却不负责的谣言。

因为家中生变,他性子变得冷漠孤僻,除了黄旭天和贺青临没别的朋友。

那些拉帮结派的同学也都背地里说他是怪人,当流言像病毒一样蔓延的时候,他们添砖加瓦,添油加醋,并以此为乐。

没有人会听他辩驳。

就这样一个全科学霸,沦为整个学校的耻辱和笑柄。

父亲盛怒,继母日日吹枕边风,他在家关了两个月紧闭,被远送到异国他乡。

沈棠心先前的情绪缓了过来,不再那么想哭,只是听着他这些故事,心口像被钝刀一下下割着,绵延不止地疼。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所以你是因为姜缓缓,所以那么排斥我吗?”

“一开始是。”他摩挲着她的指尖,语调很平静,“那些年追我的女孩儿,我都很排斥。不过后来会喜欢上你,是我自己都很意外的。”

沈棠心默默地垂睫,心思越发沉重。

其实当年他态度的转变,她并不是完全没感觉。

后来他也会礼貌地收下她礼物,她陪得晚了,他给她叫车送回学校。还有一次她不小心在诊室里睡着,醒来时躺在窗户边的折叠床上,窗关得紧紧的,她身上披着一张灰色毛毯。

徐晋知对她一直很淡,却总能泄露出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直到她满怀希望地以为自己最终能得到这个男人,却在某一个倾盆大雨的晚上,被彻底地推下地狱。

他说,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认真,决绝,甚至愤恨。

在雨中狼狈至极的他,用一句话将她变得更加狼狈。

可现在回想起来,那更像是一种歇斯底里的迁怒。

沈棠心吸了吸鼻子,问:“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晋知俯身抱紧她。

“那天,我爸生日。”他沉沉的气声里夹着嘲讽,“房清舒打电话叫我回去。”

“自从我爸再婚,我和他关系一直不好,倒是房清舒那个女人,表面上装得和气温婉,对我视如己出,我虽然跟她不亲近,但也没觉得她多坏。”

“直到在我爸生日宴上,我亲口听见他对生意伙伴说,他只有徐英睿一个儿子。”徐晋知扯了扯唇,冷笑,“而我,只是一个谣言。”

她心口狠狠地一痛,指甲不自觉掐进他手背的肉里,又惊觉松开。

“都过去了。”徐晋知低头吻她发顶,“我都不难受,你别难受。”

“我不难受。”沈棠心喃喃低语着,像是说给自己听。

她缓慢地转过身,抱住他腰,把脸埋进他胸口。

徐晋知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姑娘,手指怜惜地抚摸她长长软软的头发。像失而复得,像嵌入生命里的珍视。

那些年他没曾学会爱别人,也感受不到任何人的爱。

遇见她之前,他一直是那样一个情感缺失的人。

直到她陡然闯进他生命里,像一轮小太阳照亮他幽暗陈腐的心,让他冷冰冰的世界终于变得有一些起伏和温度。

弄丢她的那些年,他始终在锥心刺骨地思念。

他也想寻回他的小太阳,却总觉得自己不够好,没有资格去拥有她。

哪怕他一直在努力变好。

如果不是命运给他们重逢的机会,让她再次站在他面前,叫他心底的爱意如野草般疯长,或许他这辈子都没法鼓起勇气,去面对这样的奢望。

怀里的小脑袋忽然动了动,抬起来,泛红的双眼望着他,无比认真地说:“晋哥哥,我们结婚吧。”

男人目光一颤,手指从她发丝间滑脱。

沈棠心依旧望着他,也不等男人反应,握着他的手继续:“你别看我小哥嘴巴坏,其实他很疼我的,他也没有真的讨厌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不喜欢说人话。”

“还有我大哥,他和你很像,只是外表冷冰冰,其实心眼特别好。我爸妈也都很好很好,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而且我们家不缺钱,以后你要是觉得累,不工作也行。”

徐晋知定定地望着她,仿佛很想说些什么,却没能发出声音。只是眸底如暗夜般深邃,嘴唇止不住地轻颤。

“走,我去给你买戒指。”沈棠心两眼期待地发光。

她兴致勃勃地牵着他转身,却没能迈出去第二步。

脚尖刚动,就被人用力拉扯回去,疾风骤雨般吻了下来。

没能用言语表达出的汹涌情绪,都化在这一个放肆而绵长的吻中。他一口一口地温柔啃噬,恨不得就像这样,和她纠缠不止,直到时间和生命的尽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稍稍退开,给快要窒息的小姑娘一些喘息的空间,嗓音带着克制的哑意:“傻瓜,求婚这种事怎么能让你来?”

沈棠心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刚才被他亲得太猛,无力招架,眼眶都泛起一层水雾。

她看见男人近在咫尺的幽深眸子,感觉到他的睫毛在她眼皮上轻扫,那一点幽微的痒顷刻间窜遍全身,连大脑都被占据。

他低沉地笑了一声,移到她耳边,呼出的热气熨烫她被风吹红的耳垂:

“不过,我答应了。”

他嘴唇紧紧贴住她耳朵,像是要把这些话完完整整地说进她心底。每一个呼吸声都夹着满溢的深爱,舍不得让风吹走一分一毫。

沈棠心眼眸一颤,捏紧他身侧的衣服。

“戒指我给你买。”他捂住她另一侧耳朵,“以后钱我赚,饭我做,孩子我带。”

沈棠心咬了咬唇,禁不住唇角上扬。

“至于你这个小吃货——”

想起她刚才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好像要包养小白脸的富婆,他忍不住宠溺地轻笑:

“我努力一些,应该能养得起。”

沈棠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心口突突不停地跳着,她夹着笑腔的嗓音也止不住微颤:“那万一,要是养不起呢?”

徐晋知轻咬了口她的耳垂:“那你就少吃一点?”

沈棠心缩了缩脖子,躲开,一边咯咯笑着,一边攥起拳头往他胸口里砸:“你想得美。”

徐晋知佯装吃痛,直起身往后退去,也将她一起往后拽。嬉闹间,她一个不小心栽进他怀里,脑袋被磕了一下。

男人及时捧住她脸,没让她磕疼。

“好吧,那我更努力些。”他语气认真,“996变成007,再打十八份工。要是还不够你花,就提前去超市门口摆摊,卖春联。”

沈棠心忍不住笑着仰起头,却猝不及防,被他眼下一层淡淡的青色挡住了笑容。

玩闹的心思顷刻间散去。

她微蹙起眉,在他下巴上轻轻啄了一口,嗓音温软而乖巧:“其实我也没那么能吃,我很好养的,你随便养养就好了。”

楼顶上风开始呼啸,连不远处的红旗都开始猎猎作响。

男人用宽阔的胸膛和手臂为她挡住凛冽的寒潮,手指拨开她额前被吹乱的发丝,落在女孩光滑如玉的脸颊上,爱不释手,缓缓摩挲。

直到风声停止的那刻。

他忽然俯身,额头贴住她额头,用气声沉沉地说了一句:

“我爱你。”

如初见时那般,瞳孔幽黑如墨。

叫她一眼误终身。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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